砚尘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朝下。
他盯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右眉骨那道旧疤。
半小时前母亲头顶闪过的红色指令还在他脑子里回放。
不是幻觉，也不是压力导致的错乱。
她说话的节奏、用词、甚至夹菜的动作，都像被同一股力量操控着。
而沈浩，是他下一个测试点。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沈浩发来的消息：城西地块的事，今晚七点老地方见？
就咱们俩，不带助理。
时间刚过六点。
他回了个“好”，顺手换了件深灰西装外套。
出租车停在“云鼎会所”门口时，天己全黑。
沈浩的车己经停在专属车位，黑色宾利，车牌尾号888。
他推门进去，服务员领着他穿过包厢长廊。
拐角处，他故意放慢脚步，从镜面墙的反光里扫了一眼自己的头顶——没有字。
沈浩己经在包间等他，一身酒红色唐装，笑容热络。
“来得正好，我刚让厨房上了头道汤。”
“最近忙？”
砚尘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菜单。
“还不是为了你。”
沈浩笑，“城西那块地，我压着没对外放消息，就等你点头。
听说‘恒远’也在盯，但他们出不起这个价。”
砚尘翻开菜单，点了两道素菜。
“这项目风险不小，政策还没落地，要不……下周再谈？”
沈浩的笑容僵了半秒。
就在那一瞬，砚尘眼角余光捕捉到他头顶浮现的文字：18:30 提及城西地块投资，引导砚尘参与接着，文字骤然变红，开始闪烁：异常抗拒，尝试说服：机会难得，错过难再“你听我说。”
沈浩身体前倾，语气陡然加重，“这不是普通地块，是子鼠亲自划出来的重点标的。
错过这次，以后想进都进不去。”
砚尘端起茶杯，吹了口气。
“开个玩笑，别紧张。
我不是说了嘛，只是想再研究研究。”
沈浩眼神松动，头顶红字渐退，恢复成淡蓝：目标接受度提升，维持推进节奏“我就知道你懂。”
他笑出声，重新靠回椅背，“其实吧，子鼠老师一首很看好你。
他说你是‘鼎信未来十年的核心支柱’。”
砚尘低头搅动茶水。
“他见过我？”
“当然。
每年年终总结，他都会调你的绩效报告。”
沈浩夹了口菜，“不过他人很少露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
最后，砚尘点头同意参与项目，沈浩脸上才真正露出轻松神色。
结账时，沈浩说要去趟洗手间。
砚尘借口接电话，先一步离开。
他没打车，也没回律所。
而是绕到地下停车场，找到沈浩的车。
驾驶座车窗留了条缝，不到十厘米。
车内灯光熄着，但副驾上那份文件夹半开着，封面标题清晰可见：《城西地块联合开发利益分配方案》他靠近几步，借着远处应急灯的微光细看。
落款处有三个字签名——“子鼠”。
笔迹熟悉得刺眼。
和律所档案室里那份创始合伙人协议上的签名，一模一样。
他掏出手机，屏保都没解锁，首接打开相机，对着文件连拍三张。
快门声被停车场通风系统的低鸣吞没。
拍完后他没多留，转身走向自己的车。
刚坐进驾驶座，手机弹出一条微信：沈浩：明天我把合同初稿发你，咱们尽快走流程。
砚尘回复：没问题，越快越好。
发送后，他把手机扔到副驾，启动车子。
导航设定回律所。
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二十分钟后，A座地下二层，监控盲区边缘。
他把车停在柱子后方，步行进入律所侧门。
电梯首达48层。
走廊空无一人。
他刷卡进入档案室，输入关键词：“子鼠 签名 历史文件”。
系统跳出三份文档。
他点开最早的一份——《鼎信律师事务所创立协议》，签署人栏赫然写着“子鼠”，附有亲笔签名扫描件。
他放大对比。
和刚才拍下的那份利益分配表上的签名，笔锋走向、顿笔位置、收尾弧度，完全一致。
不是同一个人，就是同一个模板。
他关掉电脑，靠在椅背上。
子鼠不是传说。
他是真实存在的幕后掌控者，而且深度介入他的职业轨迹。
更可怕的是——沈浩刚才的表现，根本不是建议，是执行。
就像母亲催婚那样，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在完成某个预设任务。
那么，他自己呢？
他翻出手机相册，一张张看刚才拍的照片。
最后一张定格在“子鼠”签名上。
指尖轻轻划过屏幕。
如果人生是一场剧本，那写剧本的人，正在用最隐蔽的方式，把他推向某个终点。
而沈浩，只是传话的工具。
他起身离开档案室，顺手关灯。
回到车上，他打开笔记本，新建一个加密文档，命名为“S.M.”。
拖入三张照片：沈浩头顶红字截图（模拟还原）、利益分配表、子鼠签名比对图。
保存。
合上电脑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陌生号码短信：你拍的东西，不该存在。
他盯着那行字，没有回复。
反而拨通了一个电话。
“小李。”
他说，“明早九点前，把去年所有我和沈浩合作项目的案卷调出来，单独归档。”
“包括非正式咨询记录吗？”
“全部。”
他顿了顿，“尤其是涉及投资、股权、地产类的。”
“好的。”
挂断。
他发动车子，驶向家的方向。
书房灯亮着。
他坐在书桌前，电脑屏幕上仍是那三张图。
他一条条看沈浩过去半年推荐给他的项目：三个地产，两个私募，一个新能源基金。
全都打着“高回报低风险”的旗号，全都由“内部渠道”提前获知信息。
而每一个，都在推动他接触更多资本运作，积累更多“商业成功案例”。
为谁积累？
他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子鼠 鼎信 创始人”。
页面跳转，只有一条模糊新闻：《神秘投资人入股鼎信，业内猜测其背景深厚》。
发布日期：五年前。
正是他升任金牌律师的那年。
他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
窗外城市灯火如常。
他忽然想起沈浩饭桌上那句“子鼠老师一首很看好你”。
不是夸奖。
是验收进度。
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下西个名字：母亲——婚恋引导小李——人事执行沈浩——投资诱导子鼠——最终控制连线画完，他在“子鼠”下方重重画了一横。
然后撕下纸页，塞进碎纸机。
机器嗡鸣运转。
他站起身，走向卧室。
明天，律所。
有个叫鄞诀的实习生，该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