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炼器界的泰山北斗，楚家锻造出的法宝，千金难求。而我，楚知微，
是他最不成器的女儿。至少，在所有人眼里是这样。他们不知道，
我三岁就能分辨百种矿石的呼吸，七岁能听懂金属在烈火中的悲鸣。我爹把我扔出家门，
美其名曰“历练”。说白了，就是让我自己去收点好材料，别再嚯嚯他库房里的宝贝。
于是我来到了云河坊市，修真界最龙蛇混杂的地摊集散地。这里的人说话又好听，
个个都是人才。他们手里的每一块破烂，都有一个惊天动地的故事。而我，就喜欢听他们编。
因为戳穿他们的故事，比买到宝贝本身，有意思多了。1云河坊市的空气，是股混合味儿。
潮湿的青石板路，混着不知名灵草半死不活的药气。旁边铁匠铺传来“叮当”声，
带出一股子铁锈和炉火的热浪。还有人卖妖兽肉串，孜然和妖兽血腥气搅在一起，
呛得人脑门疼。我爹把我踹出来的时候，就给了我一个储物袋和一百块下品灵石。
他说：“知微，去见识一下人心，别总待在家里看那些矿石谱子，人都看傻了。
”他还说：“什么时候你能用这一百灵石，换回一件能入我眼的材料，什么时候再回来。
”我懂了。这是让我白手起家，自己去淘金。云河坊市，就是我的第一站。
这里的摊位一个挨一个，跟凡人世界的菜市场没两样。
左边一个大哥唾沫横飞地推销他的“千年何首乌”，其实就是个长得有点人形的普通山药，
用灵气催熟的。右边一个大婶抱着个蛋，声称是“上古凤凰后裔”，我瞅了一眼，
那蛋壳上的花纹，明明是只山鸡。我爹说得对，这里人心叵测。但我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遍地都是谎言，也遍地都是被谎言掩盖的宝贝。就看你眼睛够不够毒。
我蹲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摊主是个瘦老头，山羊胡，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看着就不老实。
他的摊子上摆满了各种破烂。生锈的飞剑，裂纹的丹炉，还有一堆黑乎乎看不出原样的石头。
我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只有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坑坑洼洼，
像块蜂窝煤。扔在路边都没人捡的那种。但我闻到了。隔着三丈远，
我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呼吸”。那是金属的呼吸。清冷，沉静，带着一丝星辰的味道。
是星辰铁。虽然只有指甲盖那么一小块，但它确实藏在这块废石里。星辰铁，是锻造灵器时，
用来刻画阵纹的极品材料。能大幅度提升法宝和灵气的亲和度。这么一小块，放到大拍卖行，
至少值五百上品灵石。我压住心里的激动，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摊位前。
我学着旁边人的样子，拿起一块破铜烂铁，装模作样地看。“老板，你这都什么东西啊？
”我开口，声音放得又软又糯。出门前我姐特意教我的。她说我长了一张没被欺负过的脸，
说话再横一点，不宰我宰谁。所以，要装嫩，装傻，装外行。瘦老头眼皮抬了一下，
看到我的脸，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来了，大鱼。他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姑娘，
你可别小看我这些东西。”“这每一件，当年都是赫赫有名的法宝。”他指着那把锈剑，
“看见没，追风剑，三百年前剑圣李白云的佩剑，一剑能斩断江河。”我点点头，没戳穿他。
李白云的佩ei剑叫“明月”，不叫“追风”，而且材质是“寒光铁”，通体雪白，
不可能生锈。这是常识。我放下手里的破烂，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块黑石头。
“这石头好丑啊，老板，这也是法宝？”我眨眨眼，一脸天真。瘦老头的胡子翘了起来。
上钩了。2“姑娘，你这可就没眼光了。”瘦老头小心翼翼地把那块黑石头捧起来，
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那动作，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此物，非同凡响。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你可知，上古时期，曾有天外星辰坠落于极北的‘不周雪山’？
”我配合地点点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全是好奇。“这，就是那星辰坠落时，
留下的一块核心碎片！”他开始了他的表演。“当年，这星辰碎片落地，
方圆百里的冰雪瞬间融化，长出了一种奇特的灵草，名为‘龙息草’。”“龙息草，
叶片赤红，形如龙鳞，夜晚会发出淡淡的荧光。”“有大能修士断言，此石吸收了星辰精华，
又得龙息草日夜滋养，早已脱胎换骨，内蕴乾坤。”“姑娘你看这表面的孔洞，
便是当年被龙息草的根须钻入，吸取精华时留下的痕迹。”他说得绘声绘色，
唾沫星子都快飞到我脸上了。周围有几个闲逛的修士也被吸引过来，围着看热闹。
“真的假的？这么玄乎？”有人问。“爱信不信。”瘦老头眼睛一瞪，“此等机缘，
只留给有缘人。”他把石头递到我面前，语气里充满了诱惑。“姑娘，我看你与此石有缘。
今日我也不多要，三百下品灵石，你拿走。”三百下品灵石？我爹给我的全部身家，
也就一百。这老头心够黑的。这块废石里，除了那一丁点星辰铁，剩下的就是普通的火山岩，
一文不值。他这是看我年轻，把我当肥羊宰。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三百灵石买块破石头？
疯了吧？”“小姑娘，别上当，这老头是坊市有名的骗子。”“就是，
他昨天还说他那夜壶是仙帝用过的呢。”我没理会周围的声音。我伸出手指，
轻轻碰了一下那块石头。冰凉的触感，还带着一点粗糙的颗粒感。是火山岩没错。我抬起头，
看着瘦老头，笑了。笑得特别甜，特别无害。“老板。”我柔声开口。“你讲的故事，
真好听。”瘦老头得意地捋了捋胡子：“那是自然。”“可是……”我话锋一转。
“我家里有本闲书，叫《万矿异闻录》，上面记载，星辰铁性寒，属阴金。”“它坠落之地，
只会让土地更加酷寒，寸草不生。”“怎么会融化冰雪呢？”瘦老头的脸色僵了一下。
“古籍记载，岂能尽信？许是那书记错了。”“是吗？”我歪了歪头。“书里还说，
您提到的那种‘龙息草’，叶片赤红，形如龙鳞，喜阳厌寒。
”“它只会生长在‘赤炎金’矿脉的伴生环境中。”“赤炎金，属阳火之金。
和星辰铁的生长环境，一个极南，一个极北，完全相反。”我的声音不大，
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石头，
转移到了瘦老头的脸上。我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还是那么软。“老板，
您看……是不是您记错了？”3瘦老头的脸，颜色很精彩。从红到紫，又从紫到白。
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一个字。周围看热闹的人，先是寂静，然后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踢到铁板了！”“这小姑娘可以啊，懂行！”“老徐这下栽了，
编故事编到专家面前了。”老徐，也就是那瘦老头，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把抢过我手里的石头，塞回摊位上。“不卖了不卖了！小本生意，
不做你这单了！”他这是恼羞成怒，想耍赖。我也不恼。我蹲下身，从他那一堆破烂里，
又捡起另一件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龟甲，上面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老板，
这龟甲怎么卖？”老徐没好气地说：“一百灵石！爱要不要！”他在赌气。这龟甲材质普通，
就是普通的妖兽“铁背龟”的壳，值不了几个钱。但他刻意抬高价格，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别再纠缠。我拿起龟甲，指尖划过上面的符文。“老板，你这龟甲，
是从黑水河里捞上来的吧？”老徐愣了一下：“你……你怎么知道？”“这上面的符文，
不是人为刻上去的。”我淡淡地说。“这是‘水痕符’，是黑水河的特产，水流常年冲刷，
在妖兽骨骼上天然形成的纹路。”“这种符文，只有一个作用。”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
“吸附水中的阴煞之气。”“你把这东西摆在摊位上，半天不到，你摊上所有带灵气的金属，
都会被阴煞污染，灵性大损。”我指了指他那把号称“追风剑”的锈剑。“你看那把剑，
本来只是普通的精铁，还没锈得那么快。现在好了，阴煞入体，彻底成了废铁。
”老徐的嘴巴张成了“O”形。他下意识地看向那把锈剑，又看看手里的龟甲，脸色惨白。
周围的人也炸开了锅。“我的天，还有这种说法？”“怪不得老徐的货越来越差，
原来是自己把自己的宝贝给废了！”“我……我……”老徐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了。
“姑娘，你……你救救我啊！”他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差点就要抱住我的腿。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又来了。我往后退了一步。“这龟甲，
加上那块黑石头，一共十块下品灵石，你卖不卖？”老徐猛点头：“卖！卖！姑娘你拿走！
都拿走！”他现在看我，眼神里全是恐惧。我没再多话，从储物袋里数出十块灵石，递给他。
然后把黑石头和龟甲收了起来。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这位姑娘，请留步。”人群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他胸口绣着一个“石”字，是云河坊市管理处的管事。坊市里所有人都得敬他三分。
他叫石中坚，人称石管事。石管事没有看老徐，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很锐利，
像是在评估一件货物的价值。“在下石中坚，云河坊市管事。”“刚刚听姑娘一番高论，
对灵材矿石的见解，实在精辟。”他微微拱手。“坊市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
不知姑娘可否移步，借一步说话？”我心里咯噔一下。麻烦来了。我只是想低调地淘个宝，
怎么把官方的人给招来了？4石管事把我带到了坊市后院的一间茶室。这里很安静，
和外面的嘈杂判若两人。他亲自给我倒了一杯茶。茶香清雅，是上好的“云雾灵茶”。
“姑娘贵姓？”他开口问。“免贵姓楚。”我说。“楚姑娘。”石管事开门见山。
“不瞒你说，坊市最近出了一批假货。”“不是普通假货，是能以假乱真的高仿货。
”“已经有好几位资深修士看走了眼，损失惨重。”他叹了口气，眉头紧锁。
“我们查了很久，都找不到源头。对方的手法，太高明了。”我端起茶杯，没说话。
这事儿听着就麻烦，我不想掺和。我只想安安静DD淘我的宝。石管事看出了我的犹豫。
他笑了笑，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柄小巧的飞刀。通体碧绿，
晶莹剔透，刀身上流转着淡淡的青光。看起来品相极佳。“楚姑娘，你帮我看看这个。
”他把飞刀推到我面前。这是在考我。我拿起飞刀，入手温润。一股精纯的木系灵气，
从刀身散发出来。“‘青玉木’雕琢而成，刀身刻了‘风行阵’，出手速度能提升三成。
”“是件不错的法器，至少值两百上品灵石。”我给出了我的判断。石管事点点头，
又摇摇头。“楚姑娘，你再仔细看看。”我皱了皱眉。把飞刀凑到眼前，指尖轻轻拂过刀身。
然后，我停住了。在刀柄和刀身连接处，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接缝。
如果不是我的指尖对材质的变化极其敏感，根本无法察觉。我把一丝灵力，探入飞刀内部。
果然。刀身是真的“青玉木”。但刀柄，却是用普通的“绿松木”，
通过一种特殊的药水浸泡，再用高明的拼接手法，伪装成了青玉木的质感。绿松木质地疏松，
根本承受不住高强度的灵力催动。这柄飞刀，在关键时刻使用，刀柄会瞬间碎裂。
轻则法器报废，重则灵力反噬，当场重伤。好阴毒的手段。“这是假的。
”我把飞刀放回桌上。“拼接货。刀柄是劣质绿松木，中看不中用。”石管事的眼睛亮了。
“楚姑娘果然好眼力！这柄飞刀，已经骗过了坊市最好的三位鉴定师。”“他们都认定，
这是真品。”他看着我，眼神变得热切。“楚姑娘，我需要你的帮助。
”“只要你肯帮忙找出这批假货的源头，坊市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任何代价？
”我挑了挑眉。“没错。”石管事斩钉截铁。“包括，
让你进入坊市的‘不对外’核心原料库，任选三样东西。”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云河坊市的核心原料库？那里面的东西，可都是外面见不到的稀罕货。
我爹要是知道我能进去走一圈，估计得从家里飞过来。这个条件，太诱人了。“我怎么知道，
你们原料库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故作镇定。石管事笑了。他从怀里又拿出一件东西。
那是一块火红色的金属，只有半个巴掌大，却散发着惊人的热量。周围的空气都开始扭曲。
“‘离火精金’的残片。”“这只是我们库房里，最不起眼的藏品之一。”我的呼吸停滞了。
离火精金！传说中凤凰栖息的梧桐神木，被天火焚烧万年，
才有可能在树心形成的一点点精华。是炼制仙器的材料！这东西，别说见了，
我只在楚家最古老的典籍上看到过描述。他们竟然有！我看着石管事。“好。”“我帮你。
”5石管事带我到了一个地下密室。里面摆放着十几件被查抄的“假货”。飞剑，丹炉，
玉佩，阵盘，种类繁多。每一件，从外观上看，都灵光闪闪，品相不凡。“楚姑娘，
这些就是我们目前收缴到的全部问题法器。”石管事指着这些东西，一脸愁容。
“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使用过几次之后，会突然崩坏。”“而且，
我们请了阵法大师来看，也查不出任何问题。”我点点头，走到一个架子前。
上面摆着一口小丹炉。丹炉三足双耳，炉身刻着云纹，古色古香。材质是常见的“紫铜”，
但铜色纯正，一看就是上等货。我伸手，想去触摸。“小心！”石管事急忙提醒，
“这丹炉之前炸过一次，虽然修复了，但内部灵力还很紊乱。”我没理他。我的指尖，
轻轻贴在丹炉冰凉的炉壁上。闭上眼睛。我不是在“看”，我是在“听”。
听这块金属的“记忆”。每一块被锻造过的金属，都会留下痕迹。火焰的温度，铁锤的力道，
冷却时的水温……这些，都会刻在它的最深处。像人的记忆一样。楚家的“听金之术”，
能读取这些记忆。一丝丝微弱的“情绪”，从炉壁传来。痛苦，扭曲，还有……不甘。
这块紫铜在被炼制成丹炉时，遭受了非人的折磨。锻造它的火焰，温度忽高忽低，极不稳定。
捶打它的铁锤，力道时轻时重，毫无章法。这根本不是在炼器，这是在虐待！
在这样的过程中，金属内部会产生大量的暗伤和杂质。外观看着没问题，
但结构已经脆弱不堪。别说炼丹，用它烧开水都可能炸。我睁开眼睛。“手法很粗糙。
”我说。石管事一愣：“粗糙？可我们请的炼器师都说，这丹炉的工艺，堪称完美。
”“那是他们只看到了表面。”我指着丹炉上的云纹。“这里的收尾，看似圆润，
但收锤的时候，多用了一分力。”“还有这里，淬火的时候，水温低了至少十度。
”“这些细节，外人看不出来，但金属自己会记住。”“这不是假货，这是用最顶级的材料，
和最垃圾的手法，造出来的残次品。”我拿起旁边的一把飞剑。同样的问题。
剑身用的“百炼精钢”，是好材料。但锻造者为了追求速度，省略了至少三十次折叠锻打。
导致钢材内部的应力没有完全消除。这种剑，挥砍几次，就会从内部断裂。
我看完了所有的“假货”。得出了一个结论。“石管事，这不是为了骗钱。”他看着我，
满脸不解。“什么意思？”“为了骗钱，造假者会用廉价材料冒充高级材料，节省成本。
”“但这些东西，用的全是真材实料，而且都是上等货。”“锻造手法却错漏百出，
简直是在故意浪费天材地宝。”我拿起那柄绿色的飞刀。“这更像是一种炫耀，
或者说……挑衅。”“他在告诉你们：你看，我用垃圾技术，糟蹋顶级材料，
你们这帮废物鉴定师，照样看不出来。”石管事倒吸一口凉气。他明白了。
这不只是商业欺诈。这是对整个云河坊市，乃至背后炼器界的公然打脸。事情，
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6“那……我们该从何查起？”石管事的声音有些发干。
事情的性质变了，他一个坊市管事，已经感觉有点扛不住了。“从材料来源查。
”我给出方向。“这些法器用的材料，虽然都是上等货，但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关联。
”“青玉木产自南疆，紫铜来自东海，百炼精钢是北地铁矿山的特产。
”“造假者能在短时间内，凑齐这么多不同产地的上等材料，说明他背后，
有一个非常强大的供货渠道。”“这个渠道，才是我们要找的。”“可是，
坊市每天进出的材料，成千上万，怎么查？”石管事面露难色。“不用全查。
”我走到那堆“假货”前，拿起一件又一件。最后，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块不起眼的玉佩上。
玉佩雕成鲤鱼状，材质是“暖烟玉”，一种能滋养神魂的玉石。也是假货。玉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