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是从凌晨一点开始下的，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贴着玻璃滑出蜿蜒的水痕，
后来就成了瓢泼之势，砸在陈默画室的铁皮屋顶上，发出沉闷的、持续不断的声响，
像有人在耳边敲着鼓点。画室建在城郊的艺术园区最深处，独栋的白色小楼，
带着一个朝南的小露台，平日里总敞着窗，飘出松节油和亚麻籽油混合的气味。但今夜，
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二楼工作室的灯，
曾在凌晨三点左右亮过几分钟，又迅速熄灭，没人知道那几分钟里，画架前发生了什么。
清洁工老周发现尸体时，雨已经停了。早上七点，他像往常一样推着清洁车过来，
准备打扫画室门前的落叶——陈默有洁癖，总说落叶飘进露台会弄脏他的画布。
可今天走到门口，他却发现原本应该虚掩的铁门，竟从里面反锁着。老周敲了半天门，
没人应，绕到侧面的窗户往里看，窗帘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地上趴着个人影。
他吓得腿一软，连滚带爬地跑到园区保安室报了警。警车的鸣笛声刺破了艺术园区的宁静，
红蓝交替的灯光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冷光。陆舟下车时，
特意踩了踩脚下的水泥地，鞋底沾着潮湿的泥土，空气里还残留着雨后的腥气。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领口立着，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
像淬了冰的玻璃，扫过现场时，连最细微的角落都不肯放过。“陆队，现场初步勘查完了，
是密室。”年轻的警员小李迎上来，递过一副手套，“死者陈默，男，四十二岁，
本地小有名气的画家。死因是胸口锐器伤，凶器是一把特制的画笔形状匕首，
直接刺穿了心脏，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凌晨三点到四点之间。”陆舟点点头，戴上手套，
跟着小李走进画室。一楼是客厅和储藏室，没什么异常，
除了茶几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冷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已经干了。
二楼的工作室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四十平米左右的空间，四面墙挂满了油画，
大多是阴郁的色调，画里的人眼神空洞，仿佛藏着无数心事。画架摆在房间正中央，
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画布上只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黑色背影，站在雨夜的窗前，
手里似乎握着什么，却因为没上色，看不真切。画的名字写在画布右下角——《雨夜访客》。
2陈默就倒在画架前，脸朝下，右手向前伸着，指尖离一张散落的素描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他的胸口插着那把致命的匕首，刀柄是胡桃木做的，打磨得光滑圆润，
刀刃部分被磨成了画笔的形状，顶端还刻着一个小小的“默”字，显然是定制款。
陆舟蹲下身，小心地翻开陈默的右手，掌心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握着一支HB铅笔，
笔尖已经折断了，石墨屑嵌在纸页上，留下一个扭曲的“∞”符号。“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陆舟指着素描纸，声音低沉。“不清楚，”小李摇摇头，“我们查了陈默的画稿，
之前没见过类似的符号。不过他最近一幅获奖作品《深渊》里，有一组类似密码的图案，
和这个‘∞’有点像，都是用简单的线条构成的。”陆舟的目光移向房间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老式的水银温度计，玻璃管里的水银柱停留在十五摄氏度的刻度上。
他皱了皱眉，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的空气虽然凉，但至少有二十度，雨后的清晨，
甚至带着点暖意。“画室里的空调呢？”他问。小李立刻跑去检查墙角的空调外机：“陆队，
空调是好的，但模式被调成了制冷，还设置了定时关闭，时间是凌晨四点整。
”陆舟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一个画家的工作室，最重要的就是温度和湿度，
尤其是陈默这种对作品要求极高的人，不可能把空调开成制冷模式，除非……是别人调的。
他又仔细检查了门窗，门是老式的插销锁，从内部插上后，外面除非有钥匙，
否则根本打不开，而锁芯里没有任何撬动的痕迹。窗户也是一样，扣锁完好，玻璃没有破损。
“死者的社会关系查得怎么样了？”陆舟站起身，目光扫过墙上的画，停在一幅肖像画前。
画里的女人穿着红色连衣裙，笑容明媚，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署名是陈默，
日期是三年前。“已经初步锁定了三个嫌疑人。”小李翻开笔记本，
“第一个是陈默的学生林薇，女，二十三岁，美院研究生。据说是陈默最得意的弟子，
但最近因为一幅合作作品的署名权和陈默闹得很僵，有人听到她们在画室里吵过架，
甚至差点动手。案发当晚，林薇自称在宿舍，但她的室友说那天晚上没回宿舍，
林薇解释说室友去图书馆了，没看到她回来。”“第二个是陈默的前女友苏晴，女，
三十八岁，自由策展人。两人在一起五年，半年前因为陈默出轨分手，苏晴当时情绪很激动，
还在陈默的画展上闹过一次。案发当晚，有人在画室附近的便利店看到过她，
她自己说是路过买东西，但便利店的监控显示，她买了一把雨伞和一杯热咖啡，
离开时却没打伞，咖啡也没开封，直接扔在了垃圾桶里。”“第三个是画廊老板周凯，男，
四十六岁。他的画廊代理了陈默大部分作品，但据说拖欠了陈默近五十万的画款。
案发前一天，有人目睹周凯在画室里和陈默激烈争吵，周凯甚至砸了陈默的调色盘。
案发当晚，周凯声称自己在家，但小区监控显示，他十一点左右开车出去过，十二点才回来，
行车路线正好经过艺术园区，他解释说是因为心情不好，绕路兜风。
”3陆舟的视线从肖像画上移开，落在那幅《雨夜访客》上。
画布上的黑色背影孤零零地站着，仿佛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逃避什么。他忽然觉得，
这个背影很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先去会会那个学生，林薇。”陆舟说。
林薇的宿舍在美院的研究生楼，三室一厅的格局，她住其中一间。陆舟和小李找到她时，
她正坐在书桌前，对着一幅画发呆，画纸上是一片混乱的色彩，像是被人胡乱涂抹过。
听到敲门声，她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显然刚哭过。“警察同志，你们找我？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站起身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画笔，画笔滚到地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陆舟点点头，走进宿舍，目光扫过书桌：“我们想了解一下，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我在宿舍，一直都在。”林薇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那天晚上雨下得很大，我没出去，一直在画画。”“但你的室友说，她那天晚上没回宿舍。
”小李问。“她去图书馆了，”林薇急忙解释，“她最近在写论文，经常泡在图书馆，
那天晚上她十一点多才回来，可能没看到我。我当时在画画，戴着耳机，也没听到她回来。
”陆舟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本图书馆的借阅记录，翻开一看，上面有林薇室友的签到记录，
时间是案发当晚九点到十一点半。他又看了看林薇画纸上的画，忽然发现，
那片混乱的色彩里，隐约藏着一个“∞”符号，和陈默死前画的那个一模一样。
“你认识这个符号吗？”陆舟指着画纸上的符号问。林薇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
她摇摇头：“不……不认识，这只是我随便画的。”“随便画的？”陆舟盯着她的眼睛，
“陈默死前，也画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符号。你和他因为署名权吵架，是不是因为这幅画？
”他指了指画纸上的符号，“或者说，这个符号，和你们吵架的原因有关？
”林薇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的，警察同志，我和陈老师吵架，只是因为署名顺序，
没有别的。那个符号，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陆舟看着她，没有再追问。他知道，
林薇在撒谎，但她的谎言里，似乎藏着什么难言之隐。他站起身，对小李说：“走吧，
去见见苏晴。”苏晴的工作室在市中心的一个文创园里，不大，但布置得很精致，
墙上挂着她策划的画展海报，其中一张就是陈默的个人画展。看到陆舟和小李，
苏晴没有表现出惊讶，反而很平静地请他们坐下，给他们倒了杯水。“我知道你们会来，
”苏晴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陈默死了，你们肯定会怀疑我。毕竟，
我和他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看。”“案发当晚，你在画室附近的便利店买了雨伞和热咖啡，
为什么没打伞，也没喝咖啡？”陆舟直接问。苏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
目光落在窗外：“那天晚上，我本来想去看看陈默。我们虽然分手了，但毕竟在一起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