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光漫过林宅的落地窗时，初晴房里的灯还亮着。
她趴在书桌上，指尖反复描摹着交流生申请材料上的空白栏，窗外的鸟鸣叽叽喳喳，却没半分能钻进她紧绷的思绪里。
昨晚摔门的力道仿佛还留在掌心，林野那句“我不允许”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书桌上摊着的推荐表被折出几道浅痕，那是她昨晚攥得太用力留下的印记——这是她从大一开始就藏在日记本里的念想，是无数个熬夜改设计稿时支撑她的光，怎么能因为一句“不许”就放弃？
“咚咚——”敲门声轻得像羽毛，初晴没回头，只闷闷地应了声“进”。
门轴吱呀转动，带着清晨微凉的风。
林野端着托盘走进来，白瓷碗里盛着温乎乎的南瓜粥，旁边摆着她爱吃的水晶虾饺，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绪。
“先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把托盘放在书桌一角，声音比昨晚柔和了些，却没提交流生的事。
初晴盯着材料上的字迹，没动筷子。
空气里静得能听见时钟滴答响，林野站了会儿，又轻声说：“粥熬了很久，你胃不好，别空腹。”
说完，他没多停留，转身带上门，将一室沉默关在了身后。
初晴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粥，鼻尖忽然有点酸。
她知道林野疼她，可这份疼，怎么就成了捆着她的绳子？
她拿起勺子，小口喝着粥，南瓜的甜意漫开，心里却堵得慌——她还是不想放弃，哪怕要和林野再吵一次。
二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客厅，初晴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厚厚的《伦敦艺术大学交流生手册》，指尖在“课程设置”那页划来划去。
方圆发来微信，问她“跟二哥谈得怎么样了”，初晴回了个“还没谈”，就把手机扔在一边。
她其实有点怕再和林野争执。
昨晚他眼底的冷意，是她很少见到的。
可一想到伦敦的美术馆、课堂上的设计讨论，她又咬了咬牙——这次，她想为自己争一次。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初晴立刻站起身，手里还攥着那本手册。
林野走进来，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佣人，看到她站在客厅，脚步顿了顿：“有事？”
“我想跟你好好说交流生的事。”
初晴迎上去，把手册翻开，指着上面的内容，“你看，这个项目有专门的留学生服务中心，24小时有人值班，安全有保障的。
而且两年时间不算长，我能学到很多东西，对以后找工作也有帮助……”她絮絮叨叨地讲着，语速快得像怕被打断。
林野靠在玄关柜上，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说起梦想时，连眉梢都带着光，那是他从未在她谈论其他事时见过的模样。
他心里软了软，可一想到那些治安报告，又硬起心肠：“安全保障也不是绝对的。
去年有个留学生在伦敦街头被抢，你忘了？”
“那是个例！”
初晴急得提高了声音，“我会注意安全，每天给你报平安，好不好？
我真的很想去……”她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带着一丝恳求，“哥哥，你就不能相信我一次吗？”
林野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动了动，却还是摇了摇头：“不行。
这件事没得商量。”
初晴手里的手册“啪”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来，落在她脚边。
她盯着林野，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反对？
是真的担心我，还是……不想让我离开你？”
这句话像根针，戳中了林野心底最不愿承认的角落。
他脸色微变，语气却更冷：“我是为你好。
你现在不懂，以后会明白的。”
说完，他绕过她，径首走向书房，留下初晴一个人站在客厅，手里还残留着手册的余温。
三晚餐的气氛比昨晚更僵。
水晶吊灯的光落在餐桌上，精致的菜肴冒着热气，却没人动筷子。
初晴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没看林野一眼。
林野几次想开口，看到她紧绷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初晴，”还是林野先打破沉默，“交流生的事，我再帮你想想别的办法。
比如……不用了。”
初晴打断他，放下筷子，声音平静却带着决绝，“我己经决定了，明天就去交材料。”
林野手里的筷子顿住，脸色瞬间沉下来：“我说了，我不允许！”
“你凭什么不允许？”
初晴猛地抬起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我的人生，难道就不能由我自己做主吗？
你总说为我好，可你问过我想要什么吗？
我不想永远待在你的保护里，我想自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好！”
林野也站了起来，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你一个女孩子，在国外受了委屈怎么办？
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不在你身边，谁来保护你？”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初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哥，我己经20岁了，不是那个需要你抱着才能睡觉的小女孩了。
你不能一辈子把我拴在身边！”
这句话像一把刀，扎进林野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孩，忽然觉得陌生——那个以前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哥哥”的小丫头，真的长大了，开始想要挣脱他的保护了。
他心里又疼又慌，语气却更加强硬：“我说不行就不行！
你要是敢去交材料，我就……你就怎么样？”
初晴看着他，眼里满是倔强，“你要像小时候那样，把我的东***起来吗？
还是要去学校找导员，让他们把我的名额取消？”
林野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确实想过这么做，可在看到初晴眼底的失望时，他又下不了手。
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初晴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更冷了。
她猛地拿起椅子上的包，转身就往门口走：“我明天会去交材料的。
你要是不同意，就当没我这个妹妹吧。”
“林初晴！”
林野想拉住她，却被她甩开。
门“砰”地一声关上，震得墙上的挂画晃了晃。
林野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她衣袖的触感，心里空落落的——他好像，真的要失去她了。
西深夜的书房里，灯还亮着。
林野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初晴小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的小女孩穿着粉色的裙子，抱着他送的小熊，笑得一脸灿烂。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眼底满是温柔，又带着一丝痛苦。
他不是不想让初晴追梦，只是他太怕了。
怕她在国外受委屈，怕她遇到危险，怕她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从她9岁来到林家，他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当成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习惯了保护她，习惯了她待在自己身边，习惯了每天回家能看到她的笑脸。
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消息：“林总，学校教务处那边己经联系好了，要是需要暂缓初晴小姐的交流生申请，随时可以安排。”
林野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按下回复。
他想起初晴今晚哭着说“你不能一辈子把我拴在身边”，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
他到底该怎么办？
是继续把她护在身边，哪怕她会恨他？
还是放手让她去闯，哪怕自己会担心得夜不能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照片上，给女孩的笑脸镀上了一层银辉。
林野拿起手机，删了又写，最后只回复了三个字：“再等等。”
他不知道这个“等等”能等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初晴，无论是以“哥哥”的身份，还是其他的身份。
而此刻的初晴，躺在方圆公寓的客房里，手里握着交流生材料，心里满是忐忑。
她不知道明天去交材料时，会遇到什么阻碍，也不知道林野会不会真的去学校阻止她。
可她还是不想放弃——这是她的梦想，她想为自己搏一次。
夜色渐深，两个各怀心事的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较量，辗转难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