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浓推开家门，屋里暗着，只有玄关灯感应到她的到来，在一瞬间亮起。
她踢掉高跟鞋，鞋跟歪倒在毛绒地毯上，像被随手丢弃的棋子。整晚的“言笑晏晏”叫她肩颈酸痛，她抬手揉着后颈，指尖触到被风吹得发凉的汗，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落下了。低头换拖鞋时，一双漆黑的男士皮鞋端端正正摆在面前，鞋尖对着她，像无声审问。
她呼吸一滞，抬眼——落地灯“啪”地亮了，幽深的灯影让本就空旷的客厅又大几分，江索坐在沙发里，长腿交叠，膝上摊着一本没翻页的杂志。灯光从他头顶削下去，眉骨投下一道硬朗的阴影，衬得那双眼睛愈发深不见底。
“去哪儿了？”
声音不高，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情绪，却像冰棱坠地，脆而冷。叫温雨浓脊背瞬间爬上一层细麻，她扯开嘴角，把包随手一丢，金属链撞出脆响：“跟珮姐去见了几个投资方，谈了谈戏。”
尾音刻意轻松，却掩不住声带里一丝被夜风吹干的颤。
江索低低笑了一声，那笑意没到达眼底。他抬手，“唰”——一沓照片甩向茶几，边角在玻璃面上刮出刺耳的摩擦。照片四散，最上面一张是克林亚德的走廊：唐纹珮一袭红裙，肩带半褪，被顾青抵在房门上，两人肢体交缠，像一帧被叫停的罗曼蒂克电影。
“谈戏？”江索的指尖在照片边缘敲了敲，声音轻得像刀背滑过皮肤，“到床上去谈？”
温雨浓喉头滚动，嘴里酒味浓重，她咽下一口发苦的唾沫。蹲下去，一张一张收，指尖压住画面里***的腿、凌乱的长发，指甲几乎要把相纸抠破。
“逢场作戏而已…”她声音稳得几乎陌生，却听见自己心跳擂鼓，血液往耳膜冲得发疼。
阴影罩下。江索已起身，高大的身型此刻极具压迫感，他缓步走到她面前，俯身，两指捏住她下颌，力度温柔得像调情，却逼得她不得不抬头。他的指腹有淡淡烟草味，混着冷杉香，一寸寸摩挲她因酒精而泛红的肌肤。
“别让我逮到你——逢场作戏。”
字句轻飘，却像滚烫的烙铁，按在她耳后最嫩的那块肉上。
说完，他松开手，外套在他臂弯搭成一条凌厉的线，他转身，门被拉开——
“咔嗒。”
锁舌合拢的声音像枪机上膛。
温雨浓整个人瞬间垮塌，背脊贴着冰冷墙壁滑下，衬衣在墙壁上擦出细碎静电。她蜷在阴影里，胸口剧烈起伏，像被捞出水的金鱼。掌心里照片被攥成皱巴巴一团，唐纹珮与顾青扭曲的肢体在她指缝间裂成苍白的碎片。
灯感应到无人，灭了。
黑暗里，只剩她急促的喘息，和照片被一点点撕碎的轻响——
嘶啦。
嘶啦。
想要把谁的痕迹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