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颊上***辣的痛感，像被烙铁烫过，瞬间将沈溪从混沌的意识里狠狠拽了出来。
耳边是嗡嗡作响的噪音，混合着导演粗哑的呵斥：“卡！卡！重来！情绪呢？挨打要愤怒！
要屈辱！你演的是个木头吗？”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带着片场特有的尘土和劣质香水味。
沈溪猛地睁开眼，刺目的强光灯几乎让她失明。她眨了眨眼，
视线才艰难聚焦——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也不是那场让她粉身碎骨的车祸现场，
而是……一个嘈杂的、混乱的、弥漫着廉价气息的摄影棚。她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冰冷的水泥地透过薄薄的戏服渗进骨头缝。左半边脸麻木之后，是尖锐的、一跳一跳的疼。
她下意识抬手想碰，指尖却在半空僵住。周围的一切，熟悉得令人窒息。污浊的空气，
简陋的布景，远处几个穿着古装戏服、脸上带着看戏表情的群演，
还有那个站在几步开外、穿着华丽宫装、正被助理小心翼翼簇拥着的女人——林珊珊。
那张此刻写满不耐和轻蔑的脸，沈溪死也不会忘记。“啧，真是废物。
”林珊珊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整个棚里的人都听见，
带着一种刻意的、居高临下的怜悯，“连个耳光都接不住，还当什么演员？
许老师亲自给你搭戏，简直是浪费资源。”沈溪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
许泽承……这个名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记忆深处。她猛地扭头，
目光越过刺眼的灯光，精准地钉在几步之外那个颀长的身影上。他穿着月白色的公子长衫，
身姿挺拔，
脸上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尚未完全褪去的“愤怒”——那是属于戏里角色的情绪。
但沈溪看得分明，那双曾经让她沉溺的、总是盛满温柔笑意的桃花眼里，
此刻只有冰冷的漠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是他。真的是他。许泽承，
她掏心掏肺爱了三年，最终却为了讨好金主林珊珊，亲手将她推出来当替身挨打的顶流男友。
也是他，在不久的将来，为了彻底摆脱她这个“麻烦”，
精心策划了那场让她葬身车轮的“意外”。前世被背叛的痛楚，被抛弃的绝望，
还有那场车祸带来的、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所有被强行压下的记忆，
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和冰冷的清醒，瞬间冲垮了沈溪所有的感官。
她重生了。回到了三年前，
回到了这个让她尊严尽失、也是她前世悲剧开端的起点——在《凤阙》剧组，
给当红小花林珊珊当替身，挨许泽承巴掌的这一天！“发什么呆？还不快起来！
”执行导演暴躁的吼声再次炸响，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就你这表现，
对得起许老师的时间吗？赶紧的！再来一条！林老师待会儿还有通告！
”周围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她身上。有同情，
但更多的是麻木的看客心态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在这个圈子里，
一个没背景、没靠山的替身演员，连呼吸都是错的。许泽承微微蹙了蹙眉，
仿佛被这低效率的拍摄打扰到了他宝贵的时间。他朝沈溪走近一步，伸出手，
动作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关心”，语气却疏离得像在谈论天气：“没事吧？还能继续吗？
调整一下情绪，争取一条过。”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曾经无数次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
可现在，这只手刚刚才毫不留情地扇在她脸上，
为了在林珊珊面前证明他的“忠诚”和“价值”。沈溪的目光，缓缓地从他那只虚伪的手，
移到他那张依旧俊美无俦、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恶心的脸上。前世临死前，
他那句隔着电话、冰冷刺骨的话，再次在她耳边清晰回响：“……处理干净点，别留后患。
”恨意如同毒藤，在心底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内侧的软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不能失控。现在撕破脸，
除了自取其辱，没有任何好处。她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替身，而他们，
是拥有无数粉丝、手握资源的顶流和小花。她需要时间，需要力量。
前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积累的经验和演技，那些被许泽承利用后又弃如敝履的本事，
此刻成了她唯一的武器。沈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冰冷刺骨，
强行将胸腔里翻涌的杀意和恨意压了下去。她抬起手，没有去碰许泽承伸过来的手，
而是自己撑着冰冷的地面，慢慢站了起来。身体还有些摇晃，脸颊肿得老高，***辣的疼。
但她站直了，脊背挺得像一杆标枪。她甚至扯动了一下嘴角，对着不远处暴跳如雷的导演，
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牵扯到脸上的伤，疼得她眼角生理性地抽搐了一下，
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专注。“导演，”她的声音不大，
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刚才是我情绪没到位，
没接住许老师的戏。”她顿了顿，目光坦然地扫过许泽承瞬间僵硬的脸，
以及林珊珊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然后，她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对着导演说：“再来一条吧。
这次，我一定让您满意。”整个嘈杂的片场，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导演也愣住了，张着嘴，那句习惯性的斥责卡在喉咙里。
他见过太多替身挨打后忍气吞声、或者委屈流泪的，但挨了顶流一巴掌后，
还能顶着肿脸要求“再来一次”、甚至主动承认是自己“情绪不到位”的，绝对是头一个。
这女人……是被打傻了吗？还是破罐子破摔？许泽承的脸色沉了下来。
沈溪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预想中的委屈、控诉、或者卑微的讨好都没有出现。
她这种平静到近乎诡异的配合，反而让他心底莫名地生出一丝不安。
尤其是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冰冷、幽深，像淬了寒冰的湖，毫无温度，让他下意识地想避开。
“呵，”林珊珊嗤笑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声音尖利，“倒是挺有‘敬业精神’嘛。
许老师，既然人家这么‘认真’，那就辛苦您再赏她一次咯？
”她刻意加重了“敬业”和“赏”字，讽刺意味十足。许泽承眉头皱得更紧，
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拒绝。他只能压下心头的不适，重新调整表情，回到自己的站位。
“好！准备！”导演回过神来，虽然觉得古怪，但也乐得效率提升，“各部门准备！
替身演员就位！Action！”场记板“啪”地落下。
许泽承再次带着剧本里那个“被冒犯的贵公子”的怒意冲上来。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
力道更狠，带着一种被冒犯的、急于证明什么的急躁。呼！掌风凌厉，直奔沈溪的脸颊！
沈溪站在原地，没有像上次那样下意识地闭眼或者躲闪。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的瞬间，
她的身体极其细微地调整了一下角度，
让那凶狠的力道能更实在地作用在脸上——不是为了自虐，
而是为了捕捉到最真实的、最具有冲击力的反应！“啪——！
”一声比刚才更加清脆、更加响亮的脆响，炸裂在摄影棚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沈溪的头猛地偏向一侧，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
剧痛瞬间席卷了半边脸，耳朵里嗡嗡作响。但她的眼睛，却在头偏向一侧的刹那，
猛地抬了起来！那双眼睛里，所有的平静和隐忍瞬间被点燃！不再是木然，
不再是空洞的委屈，而是如同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的、最纯粹、最浓烈的愤怒！那愤怒里，
着被践踏尊严的屈辱、被至亲之人背叛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冰冷的、令人心悸的疯狂！
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死死地、死死地钉在许泽承的脸上。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
将他虚伪的灵魂灼烧殆尽！她没有说一句台词，但那眼神，那微微颤抖的身体，
那紧绷到极致的下颌线，已经将一切情绪推向了顶峰！整个摄影棚，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沈溪那瞬间爆发出来的眼神震慑住了。那不是一个替身该有的眼神，
那甚至不是一个普通演员能轻易达到的层次！那里面蕴含的复杂情绪，真实得可怕，
仿佛她真的经历了滔天的背叛和刻骨的仇恨！许泽承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打出去的手甚至忘了收回来，就那样僵在半空。
他清晰地看到了沈溪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恨意！那不是演戏！绝对不是！
那恨意，是冲着他来的！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他的脊椎。导演也惊呆了，
忘了喊“卡”。监视器里，那个特写镜头——沈溪红肿脸颊上清晰的手指印，
和她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般的眼睛，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和戏剧张力的画面！这效果……简直绝了！“卡！完美！
”导演如梦初醒，激动地大喊了一声，声音都有些变调，“这条太棒了！过了！绝对过了！
替身演员…呃…沈溪是吧？表现非常好！”沈溪缓缓地、缓缓地垂下眼睑，
将眼底翻涌的所有情绪，如同拉上厚重的帷幕般，一丝不剩地敛去。再抬眼时，
那里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喷火的人不是她。她对着导演的方向，
微微点了点头，牵动嘴角想扯出一个表示“收到”的弧度，
却因为脸颊的剧痛而显得异常僵硬。她没有再看许泽承一眼，
仿佛他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默默转身，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
走向片场角落那个堆满杂物的休息区——属于她这种底层替身的“领地”。
许泽承僵硬地站在原地，手掌心还残留着击打皮肉的触感，
但更让他心悸的是沈溪最后那个眼神。那眼神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他心口，
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下意识地看向林珊珊。林珊珊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本以为能看到沈溪更加狼狈、更加凄惨的样子，没想到对方不仅扛住了，
还演出了让导演都叫绝的效果！这让她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尤其是看到许泽承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哼，走了狗屎运而已。
”林珊珊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挨打挨出经验了呗。许老师，
我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了。”她亲昵地挽住许泽承的胳膊，拉着他快步离开片场，
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晦气。片场重新恢复了嘈杂。灯光师在移动设备，
道具师在收拾东西，群演们三三两两散开。偶尔有几道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沈溪身上，有好奇，
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沈溪坐在一张布满灰尘的塑料凳上，背脊依旧挺直。
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红肿的半边脸。
她没有看社交软件上那些关于许泽承和林珊珊甜蜜通稿的推送，
而是点开了一个加密的备忘录。纤细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滑动，
记录下脑海深处翻涌而出的关键信息碎片：《凤阙》播出后三个月，
许泽承与林珊珊合体代言“挚爱永恒”珠宝，炒CP热度顶峰。 同年九月，
许泽承个人工作室成立，启动首个独立投资项目《光影边缘》，题材敏感，剧本存疑。
十月，林珊珊父亲林建雄名下“瑞星实业”被曝财务造假，股价暴跌，
疑与《光影边缘》洗钱有关。 十一月十五日，晚十一点左右，
城西滨江路废弃码头附近，车祸。肇事车辆黑色无牌越野，事后逃逸。警方结论：意外。
最后一行字，她敲得极重。她清楚地记得，那场“意外”发生前，
许泽承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焦躁，
他说：“沈溪，我们的事，该做个了断了。今晚十点，城西滨江路码头见，我等你。
别告诉任何人。”语气是命令式的，不容置疑。那时的她，虽然已经心灰意冷，
但心底深处还残存着一丝对这个爱了多年男人的最后幻想，以为他终于肯面对，
肯给她一个交代。她去了，然后，那辆疯狂的越野车就出现了。那不是意外。是谋杀。
是为了让她这个知道得太多、又失去利用价值的“前女友”永远闭嘴的、精心策划的谋杀！
沈溪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她的掌心，
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她此刻心中滔天恨意的万分之一。她关掉备忘录，
点开相机前置镜头。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左脸红肿，
清晰的指印盘踞在颧骨和嘴角附近，嘴角甚至有一丝干涸的血迹。
头发因为刚才的推搡和跌倒有些凌乱，额角还沾着一点地上的灰尘。眼神疲惫，
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空洞。这副样子，真是……精彩。她微微偏过头，
找到一个最能清晰展示脸上伤痕的角度，按下了快门。“咔嚓。
”轻微的声响在嘈杂的环境中几不可闻。照片定格了她此刻的屈辱和狼狈。但这张照片，
很快就会成为她复仇之路上的第一块基石。她打开微博，注册了一个全新的、空白的账号。
ID很简单：溪水无声。没有头像，没有简介，一片空白。她点开发布新微博的界面，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停顿了几秒。然后，她将那张清晰展示着红肿脸颊和指印的照片，
拖了进去。没有配任何文字。没有@任何人。没有添加任何话题。
只有一张无声的、触目惊心的照片。点击，发送。做完这一切，沈溪将手机锁屏，塞回口袋。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场污浊的空气吸入肺腑，
带着尘埃和汗水的味道，却让她感到一种病态的清醒。复仇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许泽承，
林珊珊，你们欠我的，欠我一条命的债，我会连本带利，亲手讨回来。“喂！那个替身！
叫沈溪的！”一个场务拿着喇叭，语气不善地喊道，“别坐着了！
B组那边缺个淋雨的远景替身！赶紧过去！麻利点！”沈溪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封的平静。
她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发送照片的人不是她。“好的，这就来。
”她没有选择。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里，在羽翼未丰、毫无根基之前，
她只能扮演好这个卑微的替身角色。哪怕浑身湿透，在冰冷的雨水中颤抖，
她也必须站得笔直。B组在另一个相邻的小摄影棚，拍一场夜雨中的离别戏。
真正的演员只需要在棚内拍几个近景特写，而需要长时间淋雨、在雨中奔跑、跌倒的苦差事，
自然落到了替身头上。沈溪被塞进一套湿漉漉的、散发着霉味的粗布戏服里。
化妆师在她脸上胡乱抹了两把，让脸色看起来更苍白憔悴一些。然后，
她就被推到了人工搭建的“雨幕”之下。巨大的鼓风机发出沉闷的轰鸣，
冰冷刺骨的水流从头顶的管道里倾泻而下，瞬间将她全身浇透。水珠砸在脸上，
顺着肿胀的伤处滑过，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戏服紧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
吸饱了水，像一层冰壳裹着她。“Action！”导演助理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
沈溪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本能的颤抖，按照场务的指示，在湿滑的地面上踉跄着奔跑起来。
冷雨无情地冲刷着她的身体，视线被水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湿意。
她需要演出那种绝望、那种不舍、那种在雨中挣扎的无力感。一遍，
两遍……鼓风机的噪音和水流的冲击声几乎盖过了一切。身体的热量在飞速流失，
手指冻得麻木。她能感觉到脸颊上的伤在冷水的***下，疼痛感变得更加尖锐。又一次摔倒，
膝盖重重磕在粗糙的仿石板地面上，传来一阵钝痛。她挣扎着想爬起来，
动作因为寒冷而显得僵硬。“卡！情绪不够！再绝望一点！你是要失去最重要的人了！
懂不懂？”导演助理的声音带着不耐烦，从雨幕外传来。沈溪咬紧牙关，
冰冷的雨水呛进喉咙，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绝望？失去最重要的人？她当然懂。她失去的，
是生命本身！是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推入的深渊！这冰冷的雨，和前世车轮碾过身体时的冰冷，
何其相似！一股强烈的恨意混合着刺骨的寒冷，从心底深处炸开！她猛地抬起头，
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透过模糊的水帘，望向镜头所在的方向。那双眼睛，
不再有之前的麻木，而是燃起了一簇幽暗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种在绝境中挣扎求生的疯狂，
是一种被彻底逼入深渊后反而豁出去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决绝！她挣扎着爬起来，
不是软弱的踉跄，而是一种近乎凶狠的、用尽全身力气的爆发！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被逼到绝路的野兽般的狠劲，在冰冷的雨水中再次奋力奔跑起来。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掩盖不住她眼中那骇人的光芒。摄影棚角落里，监控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