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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长生在手,傻子舍本逐末章

发表时间: 2025-09-26
阴暗潮湿的甬道如同巨兽的肠道,终年不见天日。

只有过道两旁石壁上几盏锈蚀的青铜油灯,跃动着黄豆大的昏黄光焰,勉强驱散一小片粘稠如墨的黑暗。

那光线非但不能带来暖意,反而将人影拉长扭曲,在嶙峋石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鬼影,更添几分森然。

这里自成一体,难辨晨昏黑白。

初入天牢的囚犯,起初还倔强地在冰冷的石壁上刻下道道横痕,以此计量这不见天日的囚笼岁月。

但时光,这最是消磨人心的狱卒,一寸寸碾过。

墙满了,心也就空了。

那些记录日子的力气,最终都化作了墙角老鼠啃噬草席的窸窣声,或是黑暗中压抑的、若有似无的呜咽。

毕竟,能从这凤阳国天字一号死地爬出去的活人,稀罕得如同仙家遗迹里挖出的万年灵髓!

那位刚刚还在打坐的老犯人,姓苏。

李富贵从模糊记忆里扒拉出来,这位好像曾是名动江南的文坛魁首、锦绣文章倚马可待的风流人物。

谁知只因笔下几行牢骚诗词,触了当今圣上逆鳞,惹来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翻墙入室。

诗词的事儿未必坐实,却意外翻出了陈年旧案——虐杀仆役,证据确凿!

于是乎,这锦绣华章转眼成了囚服,泼天富贵成了草席一领。

好在还有家人隔三差五塞些银钱孝敬,能让他碗里的“白玉珍珠汤”比旁人稠上一小勺。

据说这是上头打点过的,指望着哪天熬死了脾气大的今上,新君登基大赦天下,或许还能走出这幽冥地府,重见那人间的天光。

“啧,能在这鬼地方打坐入定,气度养得跟千年老龟似的,心态确实非比寻常!”

李富贵暗自嘀咕一声,拎着空空如也、散发着馊水气味的木桶,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漆黑甬道向外晃悠。

越往外走,那油灯映照的幽冥鬼气渐渐淡去,另一种“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

先是零零碎碎的声响,夹杂着棋子落盘的“啪嗒”和骰子在罐子里哗啦啦跳舞的动静,像是沉闷洞穴里藏着几百只躁动的耗子。

紧接着,声音陡然拔高、汇聚!

呼喝叫嚷、拍桌大笑、还有输了钱气急败坏的粗鄙詈骂,如同沸水泼进了油锅!

“豹子!

给钱给钱!”

“他娘的,晦气!

连开三把小!”

“老张你个棒槌,牌九都捏出油了没啊?”

大凤立国三百年,该有的沉疴宿疾,那是一样不落!

陛下年年索要“生辰纲”充实内库美其名曰采买灵丹;吏治么?

烂得跟被山精刨过的坟茔差不多;武备也松弛,边关烽火都快烧到眼皮子底下了。

至于天牢的规矩?

太祖皇帝那会儿铁血铸就的铜墙铁壁,早被世情人情蛀空成了纸糊的老棉裤。

否则,凭李富贵前身那副风一吹就倒的药罐子身板,连给天牢提鞋都不配!

额编上千的狱卒兵丁,十之六七是只领饷银、不见人影的“虚空战将”。

剩下寥寥几个真来点卯的校尉大爷,每日“当值”的核心业务也就是喝酒、吹牛、耍钱!

李富贵对比着前世看过的史书,再咂摸咂摸当下朝堂内外这乌烟瘴气的光景,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摊基业,眼瞅着是快要推到重来了!

“小贵…呃不,富贵啊!

饭送完了?

来来来!

凑把手儿!

今天非得翻本不可!”

差拨张舟那粗噶的嗓音像砂纸磨铁锅,硬生生把李富贵从历史的感慨里拽了回来。

只见这位张差拨正朝着手心猛吹气,那架势,仿佛能用“仙气”把手里捂着的骨牌点子吹得膨胀变大。

张舟,天牢里管着十来个“李富贵”这种送饭岗的差拨头头,芝麻大点儿的吏员,勉强算李富贵的顶头上司。

跟他那过世的老爹有些交情,所以称呼前身“小贵子”一时还没改过来。

李富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张头,您老饶了我吧!

一是兜比脸干净,二是天生手笨,上桌就是给您送银子。”

——他说的半真半假。

不好赌是真,穷得叮当响也是真!

原主那破败身子骨,每月光药罐子里熬的银子就能堆出个小山包,倾家荡产也没续上命,倒便宜了穿越来的李富贵接了这副己被长生丹“翻新保修”过的壳子。

他溜达到张舟身后,瞄了几眼桌上的牌局。

玩法跟牌九类似,做庄的是从九品的牛肃牛校尉。

骨牌碰撞,吆喝震天,李富贵看了片刻只觉得枯燥乏味,几吊铜钱就能拍桌子骂娘?

他索性抱臂神游太虚。

这可不是游戏世界,万一哪天城门外闯来个不讲道理的魔头要炼万魂幡,或者头顶上有俩神仙打架扔错了法宝……长生归长生,也扛不住意外身死道消啊!

所以,仙丹是基础,修仙是刚需护身符!

这凤阳国连个修仙的传说都没有,记忆里尽是些“武道分内气、锻体”的粗浅认知,具体还得找机会去坊间武馆探探路。

不过李富贵是谁?

仙在眼前也未必会去冒险,更何况没个影子!

长生在手,傻子才舍本逐末出去浪。

所以,目前最优解——武道!

“搞钱?

搞大钱!”

念头一转,“改善生活是刚需!

搞点发明创造?

硝石制冰温室大棚倒是可以试试……或者,抄几首‘千古绝唱’?

弄个‘落魄才子狱中偶得天赐仙篇’的人设?

名利双收美滋滋……”但刚冒出这念头就被李富贵自己掐灭了:“拉倒吧!

这年月,没点靠山背景手握重金,那不就是等着被当肥羊宰么?

现在有神京小院遮风挡雨,天牢包饭管饱,挺好!

银子?

命长着呢,以后再说!”

这时,门外悄没声息地钻进来一个文吏模样的人,凑到主位上牛肃的耳边,跟虫子似的嘁嘁喳喳了一通。

牛肃,管校尉的牌子挂着,理论上手底下该有百十号人。

可惜空饷吃得厉害,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号还能喘气儿的狱卒,平日里点卯都稀稀拉拉。

他此时正在兴头上,闻言眉头一皱,很不耐烦地将手里那副差点做成“至尊宝”的骨牌往桌上狠狠一摔!

“啪!”

“哥几个!

别玩了!

有活儿干了!”

牛肃嗓子提得老高,压过了牌九的喧嚣,“雷大人亲自吩咐下来了!

前几天关进甲字十二号那硬点子,今儿个必须把口供录瓷实了!

画押,摁手印!

流程走完,赶明儿好送上断头台,别耽误了时辰!”

他口中的“雷大人”,便是这天牢里一人之下、数百(名义上)囚徒之上的司狱老爷——雷虎。

不算外面驻扎的禁军大头兵,雷大人就是这活人地狱里的阎王。

“我来我来!”

张舟第一个蹦起来,那双因为输钱熬得通红的眼珠子在灯下泛着恶鬼般的幽光。

他搓着输得发痒的手,指关节咔吧作响,“今天手气臭到家了,裤衩都快输没了!

正好拿这龟孙儿消消火,出出这口邪气!”

一伙人吵吵嚷嚷,呼啦啦站起身,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豺狗,涌向通往刑讯室那扇更加厚重、仿佛浸满了无数冤魂戾气的黑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