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扶着土墙,一步步挪到灶房。
灶房比卧房更简陋,只有一个用黄泥糊的土灶,灶台上摆着那个缺了口的陶罐,旁边堆着一小捧发黄的糙米,还有半袋表皮发皱的红薯,这就是原主全部的存粮了。
她伸手掂了掂糙米,顶多十斤,红薯也只有五个,按她现在的食量,撑不过五天。
“得省着点吃。”
林晚星叹了口气,先舀出小半碗糙米,又洗了一个红薯,切成小块,一起放进陶罐里,加了些从水缸里舀出的冷水——水缸里的水不多了,得想办法去村头的井里挑水,可她这身子,怕是挑不动。
土灶里没有干柴,只有墙角那几根受潮的,她费了半天劲,才用燧石打出火星,引着了一小撮干草,再小心翼翼地把湿柴架上去,浓烟一下子冒了出来,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都出来了。
好不容易把火生起来,她蹲在灶前,守着陶罐慢慢熬煮,火苗舔着罐底,发出“咕嘟咕嘟”的轻响,渐渐有了些米香。
半个时辰后,杂粮粥终于熬好了。
米粒煮得开花,红薯也炖得软烂,她盛了小半碗,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喝着。
没有盐,味道寡淡,但温热的粥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也让空荡荡的肚子有了些暖意。
她不敢多喝,把剩下的粥倒进陶罐里封好,留着当接下来两顿的口粮。
吃过饭,力气恢复了些,林晚星决定去看看村东头的半亩水浇田——那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根基。
她找了件原主最厚的粗布外衣披上,又用布条把头发简单束起来,扶着墙走出了土屋。
屋外阳光正好,风也没那么刺骨了。
林家坳坐落在青山脚下,村子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大多是土坯房,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山坳里。
村东头地势平坦些,有几片水田,原主的那半亩就在最边上,靠着一条小小的水渠。
林晚星慢慢走过去,越靠近田地,心越沉。
这半亩田确实是水浇田,可眼下水渠里的水很浅,只没过渠底,还飘着些枯草烂叶。
田地里的土干裂着,露出一道道深深的纹路,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土块硬得能硌疼脚。
田埂也垮了好几处,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显然很久没人打理了——原主爹娘走后,这田就荒了小半年,原主病前想打理,却没力气。
她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土味很淡,几乎没有肥力,而且质地偏砂,一捏就散,保水保肥性都差。
这种土壤,就算种上庄稼,也长不好。
“难怪叔婶看不上这田,确实是块薄田。”
林晚星皱了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薄田怎么了?
前世她在研究所,专门研究过贫瘠土壤改良,砂质土虽然保肥差,但透气性好,只要改良得当,一样能高产。
她沿着田埂慢慢走,仔细观察田地的地形。
田的北边靠着水渠,南边是片荒地,东边有几棵老槐树,西边是邻居张阿婆的田——张阿婆是个孤寡老人,儿子早年去当兵没回来,老伴也走得早,只剩她一个人,日子过得艰难,她的田也荒了大半。
走到水渠边,林晚星发现水渠被堵住了,是几块石头和一堆杂草,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她心里一动,想起昨天王翠花说的话,恐怕是叔婶怕她种这田,故意堵了水渠,想让她知难而退。
“真是阴魂不散。”
林晚星咬了咬牙,弯腰开始清理水渠里的杂草和石头。
她的力气小,清理得很慢,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手臂也开始发酸,但她没停——水渠是这半亩田的命,必须打通。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晚星丫头,你怎么在这儿干活?
身子刚好,可别累着了。”
林晚星回头,看到张阿婆挎着个竹篮走过来,篮子里装着些野菜。
张阿婆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穿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但眼神很温和。
“张阿婆。”
林晚星首起身,擦了擦汗,笑了笑,“我来看看我的田,水渠堵了,清理一下,好浇水。”
张阿婆走到水渠边,看了看被清理出的缺口,又看了看林晚星苍白的脸,叹了口气:“肯定是你那叔婶干的!
前儿个我还看见你婶婶在这儿转悠,没承想是干这缺德事!
你这孩子,命苦啊……”林晚星没接话,她知道张阿婆是好意,但现在说这些没用,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阿婆,您这是去采野菜啊?”
林晚星转移了话题,看向张阿婆的篮子。
“是啊,家里没粮了,采点野菜掺着糠吃。”
张阿婆苦笑着说,“你家里也没粮了吧?
我这篮子里还有点陈麦种,是去年剩下的,你拿回去煮煮吃,填填肚子。”
说着,张阿婆就从篮子底下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约莫两斤麦种,递到林晚星手里。
林晚星心里一暖,原主记忆里,张阿婆一首很照顾原主,只是她自己也穷,帮不上太多。
“阿婆,这不行,麦种是您来年的指望,我不能要。”
她把布包推了回去。
“拿着!”
张阿婆把布包塞进她手里,语气坚定,“我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这麦种放着也是放着,你身子弱,得补补。
再说,你帮我看看,我这篮子里的野菜,有没有能吃的?
前儿个村里二柱家的,吃了野菜闹肚子,我也不敢随便吃。”
林晚星看着张阿婆期盼的眼神,接过布包,又接过她的篮子,仔细翻看着里面的野菜。
有蒲公英、马齿苋、灰灰菜,还有几种她不认识的。
她挑出几种有毒的野菜——比如长得像菠菜的“石龙芮”,叶子有毒,误食会拉肚子——剩下的都是能吃的。
“阿婆,这些能吃,”林晚星指着蒲公英和马齿苋,“这个是蒲公英,能消炎,煮水喝还能治咳嗽;这个是马齿苋,炒着吃或者凉拌都好,还能晒成干菜存着。
那些我挑出来的,不能吃,有毒。”
张阿婆眼睛一亮:“真的?
多亏了你啊晚星丫头!
不然我老婆子怕是要吃错东西了。”
她又想起什么,“对了,我那半亩田也荒着,你要是不嫌弃,就一起种了吧,收了粮食,你拿七成,我拿三成就行。”
林晚星心里一动,张阿婆的田和她的田挨着,土质差不多,一起种能节省力气,还能互相照应。
“阿婆,您别这么说,”她笑着说,“要是您信得过我,咱们就一起种,收了粮食,咱们平分。
我还能教您怎么改良土壤,提高产量。”
张阿婆喜出望外:“真的?
那太好了!
晚星丫头,你真是个好孩子!”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张阿婆要去采能吃的野菜,林晚星则继续清理水渠。
有了张阿婆的鼓励,她干劲更足了,终于在日落前,把水渠打通了,浅浅的水流顺着渠沟,慢慢流进了她的半亩田,滋润着干裂的土地。
看着水流进田里,林晚星脸上露出了笑容。
虽然日子还很苦,前路还有很多困难,但至少,她迈出了第一步。
有田,有水,有了第一个盟友,还有她脑子里的种田知识,这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回到家,林晚星把张阿婆给的麦种小心收好,又煮了点粥,就着采来的蒲公英,吃了晚饭。
夜里,她躺在硬板床上,虽然还是冷,但心里很踏实。
她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规划接下来的事:明天去山上采草药调理身体,顺便看看有没有能做农具的木材;后天开始筛选稻种,准备浸种催芽;等身子再好些,就开始翻耕土地,改良土壤……一件件事在脑子里过着,林晚星渐渐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
她梦见,她的半亩田长出了绿油油的秧苗,后来变成了金黄的稻穗,沉甸甸的,压弯了稻秆。
张阿婆在田埂上笑着,村民们也围过来看,眼里满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