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县的初秋，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末的燥热，却己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凉意。
林默站在县政府办公大楼前，抬头望了眼嵌着“为人民服务”五个金漆大字的门楣，手心微微出汗。
他刚从名牌大学毕业，通过选调生考试被分配到这个距家乡千里之外的县城，成为了望江镇的一名科员。
行李箱的滚轮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清脆的声响，像在为他这场满怀憧憬的仕途敲开第一声鼓点。
“小林是吧？
我是党政办的老张，张建国。”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笑着迎上来，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王书记临时有会，让我先带你安顿下来。
咱们镇不大，但规矩不少，慢慢学。”
林默满脸笑容地伸出右手，紧紧握住张建国的手，热情地说道：“张主任您好啊！
真是太感谢您了，给您添麻烦了！”
在握手的瞬间，林默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张建国的手上。
他注意到张建国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红，似乎是因为长期用力或者频繁活动所致。
再仔细一看，张建国的指甲缝里还嵌着淡淡的烟渍，这让林默不禁联想到张建国可能是个烟民。
正当林默观察张建国的手时，张建国开口说话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淡淡的烟嗓。
在说话的过程中，张建国习惯性地用左手摩挲着腰间的钥匙串。
林默的目光随即被那串钥匙吸引过去，他发现这串钥匙上挂着三个不同款式的 U 盘，这让他对张建国的工作内容产生了一丝好奇。
办公室在二楼最东侧，三张老旧的办公桌拼成“品”字形，靠窗的位置空着，桌上积着层薄灰。
张建国拿起抹布擦了擦：“这是你的位置，以前是小李坐的，他上个月调去县里了。”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小李会来事，跟着王书记跑了半年，就挪窝了。”
林默点点头，没接话。
他打开行李箱，将几本专业书和一摞笔记本摆上桌，最上面是他熬夜写的《青溪县乡村振兴调研报告》，字里行间满是学生气的理想主义。
下午的例会，让林默第一次见识了“官场”的模样。
王书记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众人时，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威严。
副镇长刘志强汇报工作时，每说三句就要瞟一眼王书记的脸色，提到“招商引资”时，特意加重了语气：“咱们镇的石材厂项目，县领导很重视，下周李副县长要过来调研，得提前把材料准备好，现场也得拾掇利索。”
散会后，张建国拉着林默往食堂走，路上指着墙角的公示栏：“瞧见没？
那上面的考勤表，是给上面看的；真正的规矩，在咱们心里。”
他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个蹲在树下抽烟的老农，“那是李家庄的李老汉，为了征地补偿款，来镇里跑了八趟了。
这事儿归刘副镇长管，但他总说‘研究研究’，你刚来，少沾这些麻烦。”
林默看着老农佝偻的背影，手里的调研报告仿佛沉了许多。
晚风吹过走廊，卷起几片落叶，在地面上打着旋儿，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绪——他以为的“为民服务”，似乎从一开始就裹着层看不清的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