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砸在皇陵地宫的琉璃瓦上,溅起万千水花,却洗不尽这彻骨的血腥。
地宫深处,阴风裹挟着亡魂的呜咽,穿堂而过。
萧尘的身体被三支碗口粗的玄铁锁链洞穿肩胛骨和琵琶骨,死死钉在冰冷的石壁上。
温热的鲜血顺着锁链汩汩流下,在脚边汇成一滩刺目的血泊。
五脏六腑仿佛被巨力挪了位,每一寸经脉都传来断裂般的剧痛。
“啧啧,看看这是谁?”
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响起。
叛将林啸,一身玄色铠甲,甲叶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他用战靴的铁掌狠狠踩在萧尘的脸上,将那张曾经俊朗无匹的脸碾进混着泥水的血泊中,狞笑道:“昔日俯瞰众生的九五之尊,如今竟成了连叫都叫不出声的丧家之犬!
感觉如何,我的陛下?”
他身后,数十名黑甲士卒手持火把与长戈,将整个地宫围得水泄不通。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们身后那面猩红色的令旗,上面用黑线绣着的“诛灭余孽”西个大字,如恶鬼的眼睛,贪婪地盯着萧尘。
屈辱与剧痛让萧尘浑身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父皇被当众枭首前,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尘儿快走!”
犹在耳边回荡。
母后引燃凤鸾宫,于冲天火光中最后回眸,那句“莫回头,活下去!”
字字泣血。
巍峨的宗庙在敌军的铁蹄下轰然崩塌,列祖列宗的牌位化为飞灰的场景,如同最恐怖的梦魇,在他的脑海中反复上演。
国破,家亡,亲死,友叛。
萧尘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剧痛强行压下奔涌欲出的泪水,猩红的眼中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疯狂恨意。
若天不亡我,我必以尔等之血,祭我亡魂!
若神不佑我,我必化身修罗,屠尽九霄仇雠!
就在林啸抬起长剑,准备终结这一切时,地宫一侧的石壁后,一扇不起眼的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佝偻枯瘦的身影蹒跚着冲了出来,正是守陵数十年的墨老。
他手中擎着一盏幽蓝灯焰的青铜古灯,灯光微弱,却照亮了他那张布满决绝的苍老面容。
“保护陛下!”
墨老嘶吼着,枯瘦的身躯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手中青铜古灯横扫,竟将两名猝不及防的黑甲士卒砸得筋骨断裂,倒飞出去。
趁着这瞬间的空隙,他疯了一般扑到萧尘面前,将一枚冰凉的玉符塞进萧尘被鲜血浸透的掌心。
那玉符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爪金龙,触手温润,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古老而磅礴的力量。
“陛下……这是先帝耗尽心血为您留下的‘血脉启钥’……”墨老的气息急促如风箱,嘶哑的嗓音断断续续,“鸿蒙芥子……传说中的神国……唯有……唯有我萧氏皇族的真龙之血……才能唤醒它……”话音未落,一道冰冷的剑锋从他后心穿胸而过。
“噗!”
林啸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剑尖的鲜血甩在地上。
墨老的身躯猛地一僵,生命力如潮水般褪去。
他艰难地转过头,没有看杀了自己的林啸,也没有看萧尘,而是用尽最后的气力,望向祖陵最深处那座被列为禁忌、无人敢靠近的巨大“皇棺”,浑浊的“轰!”
萧尘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皇棺!
祖陵诅咒!
从小到大,所有皇族长辈都告诫他,无论如何都不能靠近那座初代先祖的皇棺,说那里沉睡着能让整个皇族覆灭的诅咒。
难道……那所谓的诅咒,竟是与这传说中的至宝有关?
“一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林啸不屑地踢开墨老的尸体,对左右下令,“别浪费时间了,把这老狗和废帝一起烧了,免得夜长梦多!”
“哗啦!”
几桶火油被泼了过来,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火把高高举起,即将掷下。
生死一线!
萧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张口,狠狠咬在自己的指尖上!
剧痛传来,他不管不顾地将指尖的鲜血,用力抹在了掌心的龙纹玉符之上!
就在鲜血接触玉符的刹那,异变陡生!
“嗡——!”
那枚坚硬无比的玉符竟发出一声哀鸣,寸寸碎裂!
紧接着,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血光冲天而起,瞬间洞穿了厚重的地宫穹顶,将外界的倾盆暴雨都映照得一片血红!
一股古老、苍凉、仿佛来自开天辟地之初的低沉嗡鸣,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首接从萧尘的西肢百骸,从他的神魂深处轰然响起!
他的意识在瞬间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拉扯,坠入一片无尽的黑暗虚空。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尽头出现了一丝光亮。
他的眼前,赫然浮现出一方破碎而死寂的世界:苍穹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漆黑的虚空风暴在裂缝中肆虐;大地枯竭荒芜,不见一丝生机。
在这方世界的中央,唯一座残破不堪的古老神殿孤独地悬浮着。
神殿的牌匾上,三个神韵流转、道意天成的古老文字,缓缓凝聚成形:鸿蒙殿!
与此同时,外界的祖陵地宫之中,天摇地动!
无穷无尽的霞光自萧尘的眉心喷薄而出,其光芒之盛,竟将百里阴窟照得宛如白昼。
所有黑甲士卒都被这神迹般的一幕惊得肝胆俱裂,步步后退。
而被玄铁锁链钉在石壁上的萧尘,缓缓抬起了头。
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嘴角却勾起一抹近乎癫狂的森然冷笑,微不可闻的沙哑声音,在轰鸣的地宫中响起:“……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