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馥郁甜香,缓缓拂过临江而建的回廊。沈清辞怀中抱着刚绣制完成的屏风,步履匆匆,心中唯有尽快送达货物、返回绣坊交差的念头。她始终低垂着头,未曾留意到回廊下那几道带着轻佻意味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哟,这不是沈绣娘吗?手中所携究竟是何等好物,可否让我等一观?” 几名纨绔子弟突然上前阻拦,为首者乃是知府家的公子,此人生性蛮横,向来在当地横行霸道。
沈清辞见状,脸色骤然一白,下意识将怀中的屏风抱得更紧,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道:“还请诸位让开,我尚有行程在身,需即刻赶路。”
“急什么?” 那知府公子眼中闪过一丝轻佻,抬手便要去触碰沈清辞的发丝,语气带着几分利诱:“若你肯留下来陪我等饮上一杯茶,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清辞骤感惊惶,下意识后退半步,脚下却不慎被回廊的石阶一绊,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竟直直朝着身后湍急的江水中倒去。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她,慌乱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冰冷刺骨的江水便已将她整个人吞没。
窒息感如藤蔓般疯缠而上,紧紧勒住她的喉咙,浑浊的江水不断涌入口鼻,意识在呛咳与眩晕中渐渐模糊。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溺毙于江中时,一双骨节分明且充满力量的臂膀突然从水中将她捞起,稳稳托住了她下沉的身体。
她伏在岸边剧烈呛咳,胸腔传来阵阵灼痛,勉强睁开被江水浸得模糊的双眼,视线里只捕捉到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 那人身着月白长衫,身形挺拔如松,在嘈杂的人群中不过转瞬便没了踪迹。
而身旁,一名身着湖蓝色锦袍的男子已缓缓蹲下身,手中递来一方绣着暗纹的素色手帕,语气温和如春日暖风:“清辞妹妹,你可有大碍?快用手帕擦擦,莫要着了凉。”
来人正是顾尚书府的二公子顾言泽。沈清辞认得他,先前在一些权贵宴席上曾远远见过几次。此刻她脑子昏沉如浆,方才那救命恩人的背影本就模糊难辨,又见顾言泽满脸关切,且恰好在此刻出现,便下意识将他当作了救命之人,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激。
“顾公子…… 方才,是你救了我吗?”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指尖因江水的寒意与心底的后怕,微微蜷缩成拳,指节泛出几分青白。
顾言泽闻言,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那神色似是在瞬间权衡着什么,不过转瞬便被温和的笑意取代。他垂眸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沈清辞,语气依旧轻柔:“不过是举手之劳,妹妹不必挂怀。快些随我回府换身干爽衣物吧,你此刻浑身湿透,江风又凉,再耽搁下去必定会染上风疾。”
沈清辞听罢,心中感激之情难以言表,眼眶瞬间泛红,含着泪点了点头,任由顾言泽派人取来外衫裹住自己,一路搀扶着回了顾府。她自幼家境贫寒,父母早逝,这些年全靠着一手精湛的刺绣技艺,在绣坊接活勉强糊口,从未受过这般 “救命之恩”。此刻坐在顾府雅致的厅堂里,想着自己无依无靠,竟欠下尚书府公子如此大的人情,只觉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报答。
顾言泽似是看穿了她眼底的窘迫与不安,端起桌上的热茶递到她面前,笑着开口:“清辞妹妹若是实在过意不去,也不必急着回报。不如就在我府里小住几日,养好了身子,平日里帮府中做些针线活计便好 —— 也算是给你寻个消遣,免得闷着。”
沈清辞立刻答应了。她觉得,能为救命恩人做点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她不知道,那天真正跳下水救她的,是路过的靖王萧玦。萧玦本就不喜张扬,救了人见她已无大碍,又有旁人上前,便悄然离开了。他甚至没看清那姑娘的模样,只当是做了件顺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