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扶梯卡住儿童鞋尖的那三秒，小树踮着脚，小手指用力戳向高处巨大的电子广告屏，
脆生生地喊：“爸爸！”我的心跳骤停，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那屏幕上，
是顾昀那张被放大了无数倍的脸，顶级珠宝代言，冷峻，耀眼，
离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十万八千里。“小树！”我猛地弯腰，
手忙脚乱地去解那只被电梯齿咬住的凉鞋带，声音发颤，“看错了！那是广告叔叔！
”周围有人看过来。小树扁扁嘴，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和固执：“是爸爸！小树认得！
”凉鞋带子缠得死紧。保安跑过来帮忙。我脑子里嗡嗡响，全是那声“爸爸”，
还有顾昀那双隔着屏幕也显得疏离的桃花眼。四年了，足够我习惯“庄小姐”这个称呼，
习惯一个人带着孩子，
习惯假装那个叫顾昀的男人只是小树生命里一个模糊的、无关紧要的代号。鞋子终于***。
我抱起小树，逃也似的离开那个地方，后背全是冷汗。
怀里的小家伙还在小声嘟囔：“就是爸爸……”手机突然在包里疯狂震动，
是我大学室友兼死党，苏蔓。一接通，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就冲出来：“观棋！江湖救急！
十万火急！不，是八万火急！”我走到角落，把小树放下，
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慢点说，天塌了？”“比塌天还急！
就我跟你提过那个亲子户外综艺《亲亲我的宝贝》，下周开录，
原定的素人妈妈突然阑尾炎住院了！节目组急疯了，到处抓壮丁！报酬超级丰厚，
录一期就有八万！”苏蔓一口气说完，喘了喘，“姐妹！我知道你现在最需要钱！
小树的腺样体手术不能再拖了！机会啊！天上掉馅饼！”八万。这个数字像重锤砸在我心口。
小树睡觉打呼、张嘴呼吸越来越严重，医生建议尽快手术。八万，
是我辛辛苦苦攒了多久都还差一大截的数字。“可我……”我犹豫，眼前闪过顾昀那张脸，
“你知道的，万一……”“万一什么万一！”苏蔓打断我，“顾昀是顶流！
他那团队眼睛长在头顶上，会接这种带娃的综艺？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这节目常驻就俩明星家庭，剩下全是像你这样的素人妈妈带娃。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你担心个锤子！再说了，四年了，他认得出小树？小树认得出他？就超市那惊鸿一瞥？
别逗了！”苏蔓的话像连珠炮，砸得我动摇。是啊，顾昀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这种节目？
八万块，小树的手术费就有着落了。我低头看看小树，他正仰着小脸，懵懂地看着我，
小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鼻子。“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接。
”签合同那天，节目统筹是个雷厉风行的年轻女人，叫林姐。她飞速翻着资料：“庄观棋？
名字挺好听。儿子叫庄小树？四岁？挺可爱的。”她刷刷签好字，递给我，“喏，
后天上午八点，市郊的‘阳光农场’***。全程封闭录制三天两夜，手机上交，
规则都清楚吧？”我点头，手心全是汗。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像捏着小树的健康。
八万块。顾昀不会来的。直到录制当天，站在“阳光农场”开阔的草地上，
清晨的阳光有点晃眼。其他几个素人妈妈和她们的孩子已经在了，互相打量着，
气氛有点拘谨。小树好奇地东张西望。一阵更大的喧哗声由远及近。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几个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簇拥着两对光鲜亮丽的夫妇和孩子走过来。打头的那一对，
女的是最近很火的甜美系歌手林薇，挽着她的老公，一个不太出名的演员。
他们牵着一个五六岁、打扮得像小公主的女孩。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越过他们，看向后面那对。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血液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疯狂奔涌，撞击着我的耳膜。
那个穿着看似随意实则价格不菲的白色休闲装，戴着墨镜，身形挺拔，
在一众工作人员包围下依然显得鹤立鸡群的男人——是顾昀。他旁边，
站着一个穿着藕粉色连衣裙、笑容温婉的年轻女人，她正微微倾身，
对着身边那个约莫五岁、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说着什么。小男孩有点酷酷的，不太爱笑。
我的腿像被钉在原地。脑子里苏蔓那句“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轰然炸开。他不仅来了，
还是带着“妻子”和孩子来的！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看起来比小树还大一点？不可能！
我和他分开时，他身边根本没有别人！巨大的眩晕感袭来。我想逃，立刻！马上！
抱着小树离开这里！可是合同白纸黑字，违约金我赔不起。
小树的手术费……就在我僵直如木偶时，顾昀似乎察觉到什么，
墨镜下的脸朝我这个方向偏了一下。隔着人群和墨镜，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得快要冲破喉咙，
一把将正好奇探头的小树搂进怀里，紧紧摁住他的小脑袋，不让他再有机会看到那张脸。
“妈妈？”小树闷闷的声音从我怀里传出来。“别说话，小树。”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乖，别抬头。”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喊***。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抱着小树，
机械地挪到属于素人妈妈的那一堆里，尽量缩在最后面。恨不得自己能隐形。
“欢迎来到《亲亲我的宝贝》！”导演热情洋溢地开场，介绍嘉宾。介绍到顾昀时，
刻意拔高了音调：“让我们欢迎国际影帝——顾昀！以及他的太太，
著名青年钢琴家秦晚照老师！还有他们的宝贝儿子，我们的小帅哥，顾念！
”现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尖叫。我死死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秦晚照……原来她叫秦晚照。著名钢琴家。他们的儿子叫顾念。念谁？多么情深意重的名字。
“顾老师，”主持人笑着问顾昀，“这还是您第一次带念念上节目呢，
是晚照老师说服您的吗？”顾昀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低沉悦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晚照希望多些时间陪孩子，我觉得这个节目形式不错。
”他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我心里。原来如此。一家三口，
其乐融融。那我算什么？小树又算什么？当年那份冷冰冰的离婚协议，
还有他母亲甩在我脸上的话——“拿了钱就消失，别耽误顾昀的前程”，言犹在耳。原来，
他早就有了新家，有了新的孩子。而我，和小树，只是他光鲜履历上需要被彻底抹去的污点。
游戏环节开始。第一个项目是“小脚踩大脚”，孩子踩在家长的脚背上，从起点走到终点，
用时短的获胜。素人家庭先来。我几乎是半抱着小树完成的，动作笨拙，小树咯咯笑，
我却心乱如麻，只想快点结束。轮到明星家庭。顾昀和顾念上场。
顾念酷酷地踩上顾昀的脚背，父子俩配合默契，步伐稳健，速度很快。“哇！顾念好棒！
顾老师真是好爸爸！”现场一片夸赞。秦晚照站在旁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温柔地看着他们父子。小树在我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上那对父子，小嘴抿得紧紧的。
我把他搂得更紧，低声说：“小树，我们去那边喝点水好不好？”他摇摇头，执拗地看着，
小手无意识地抠着我的衣角。上午最后一个项目是“亲子接力赛”。家长背着孩子跑到对面，
孩子把篮子里的彩球投进筐里，再跑回来。素人妈妈和明星家庭混合分组。抽签。
我死死盯着工作人员手里的签筒，心里疯狂祈祷：不要和顾昀一组！千万不要！“庄观棋。
”工作人员念出我的名字。我的心提到嗓子眼。“秦晚照。”我长长地，
近乎虚脱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是秦晚照。不是顾昀。我们俩分在了一组。
秦晚照对我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庄小姐，你好。我们一组呢。”她声音很柔，
像她弹的钢琴曲。“你好，秦老师。”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
愧疚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她那么温柔，那么美好，她什么都不知道。而我，
却带着她和顾昀婚姻里的“定时炸弹”站在她面前。比赛开始。我先背着小树跑向对面。
小树很轻，我跑得很快。把他放下，他立刻抓起小篮子里的彩球，奋力往筐里扔。一个，
两个……动作挺准。我稍微松了口气。轮到秦晚照。她背起顾念。顾念虽然酷酷的，
但很配合。他们跑向对面。顾念拿起球投篮，动作也很利落。就在这时，
旁边另一个组的明星爸爸在跑回来时，为了争抢速度，不小心撞了秦晚照一下。
秦晚照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眼看就要摔倒！顾念在她背上，小脸也白了！“晚照！
”一声低沉的惊呼响起。一道白色身影如离弦之箭般从侧面冲了过去，
在秦晚照倒地前稳稳地扶住了她，另一只手护住了顾念的背。动作快得惊人。是顾昀。
他扶稳秦晚照，眉头紧锁，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紧张：“没事吧？伤到没有？
”他迅速低头检查秦晚照的脚踝，又看向顾念，“念念，吓到了吗？”秦晚照惊魂未定，
靠在他臂弯里，摇摇头：“没…没事，念念也没事。多亏你了。”顾昀这才松了口气，
眼神冷厉地扫向那个撞人的爸爸，对方连忙道歉。现场导演也赶紧跑过来询问情况。
整个过程，顾昀的眼神始终焦灼在秦晚照和顾念身上，没有分给其他人一丝一毫。
我站在几步之外，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看着这“一家三口”紧密相连的画面。
心脏的位置，是熟悉的、冰凉的钝痛。四年了，原来还是这么疼。他冲过去的速度，
他眼里的紧张，他小心翼翼的呵护……这些都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待遇。小树拉了拉我的手，
小声问：“妈妈，那个叔叔好厉害，他跑得好快。”我低下头，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
午休安排在农场的餐厅。长条桌，自助餐。素人家庭坐一边，明星家庭坐另一边。泾渭分明。
我没什么胃口，只给小树拿了点他爱吃的薯条和鸡块，自己端了杯水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顾昀他们坐在斜对面，隔了几张桌子。秦晚照正细心地帮顾念切牛排，
顾昀偶尔侧头和她说两句话，姿态放松。小树一边啃鸡块，一边时不时偷偷瞄向那边。
我紧张得要命，压低声音：“小树，专心吃饭，别到处看。”“妈妈，
”小树咽下嘴里的东西，黑眼睛亮晶晶的，“那个跑得很快的叔叔，
刚才保护了那个阿姨和小朋友。”他歪着头，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他是个好爸爸。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孩子天真无邪的话，精准地戳中了最痛的地方。我握紧水杯，
指节发白：“嗯……快吃吧。”“可是，”小树的声音低下去，带着点困惑，
“我觉得他……有点像我的爸爸。”“小树！”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意识到失态，
慌忙压低，环顾四周，幸好没人注意我们这边。我俯身靠近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听着，
妈妈说过很多次，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他很忙。他不是你爸爸。
那个叔叔是别人的爸爸，懂了吗？不可以乱说！尤其不能对着镜头说！
”我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小树被我吓住了，小嘴一瘪，眼眶瞬间红了，
但强忍着没哭出来，只是低下头，默默地继续啃鸡块，不再往那边看一眼。
看着他委屈又懂事的模样，我的鼻尖猛地一酸，巨大的自责和心疼涌上来。我伤害了他。
我为什么要凶他？错的明明是我，是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
他却轻轻躲开了，小小的身体缩了缩。下午的任务是帮农场采摘蔬菜。
孩子们负责摘矮处的番茄和黄瓜，家长负责搬运。顾昀和秦晚照带着顾念在一个区域。
我和小树被分到了靠近他们的另一个区域。我刻意背对着他们，埋头摘菜，只想快点做完。
小树大概还在委屈，也不怎么说话，默默地摘着小番茄，放进小篮子里，小身影透着孤单。
突然，顾念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小霸道的命令感：“那个！最大的那个番茄！给我！
”小树正在摘他看中的那个又大又红的番茄。顾念几步走过来，
伸手就要抢小树手里的篮子：“给我！你这个小不点！”小树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抓紧篮子：“这是我先摘的！”“我就要这个！”顾念不依不饶，仗着身高优势，
一把抓住了篮子边缘抢夺。“放手！”小树急了，小脸涨红，死死拽着自己的篮子。
两个孩子僵持起来。秦晚照在不远处看到了，连忙出声：“念念！不能抢小朋友的东西！
”她快步走过来。我也赶紧转身冲过去，想拉开他们。就在秦晚照的手快要碰到两个孩子时，
顾昀比她更快一步。他长腿一迈，瞬间就挡在了秦晚照前面，同时大手伸出，
准确地、带着绝对力量地抓住了小树的手腕！动作干脆利落，甚至有点过于用力。“松手！
”顾昀的声音沉冷，带着上位者的命令口吻，墨镜后的眼睛直视着小树。“啊！
”小树痛呼一声，小篮子脱手掉在地上，红彤彤的番茄滚了一地。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手腕还被紧紧攥着，小脸煞白。那一瞬间，我的血直冲头顶！
所有的恐惧、隐忍、委屈在看到顾昀那只手粗暴地抓住小树细瘦手腕的刹那，
轰然炸成了滔天的愤怒！“你干什么！放开他！”我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猛地冲过去，
狠狠撞开顾昀的手臂，一把将吓懵了的小树紧紧护在怀里。我抬头，
死死瞪着顾昀那张隐藏在墨镜下的脸，所有的理智荡然无存，声音尖锐得刺破空气：“顾昀！
你凭什么碰我儿子！”“顾昀”两个字，像平地惊雷，炸得整个采摘园瞬间死寂。
所有工作人员，嘉宾，包括刚刚赶到的秦晚照，全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又看看顾昀。针落可闻。时间，凝固了。顾昀的身体似乎也僵住了。他缓缓地，
缓缓地低下头，看向被我紧紧护在怀里、正惊恐地瞪大眼睛望着他的小男孩。他的目光，
第一次真正地、长久地落在了小树的脸上。我清晰地看到，顾昀那线条完美的下颌线绷紧了，
紧得像要断裂。墨镜遮掩了他的眼神，但那周身骤然散发出的寒气，
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下降了十度。秦晚照脸上的温柔笑容彻底僵住，化为一片茫然和震惊，
她看看我，又看看顾昀，最后目光落在小树脸上，嘴唇微微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导演拿着对讲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几个摄影师面面相觑，眼神疯狂交流，
但职业素养让他们扛着的机器依旧在运转，忠实地记录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小树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服，大眼睛里全是惊恐和不解，看看顾昀，
又看看我。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我抱着小树的手也在抖，
刚才那股不顾一切的怒火在喊出他名字的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取代。 完了。
彻底完了。我暴露了小树！八万块飞了，违约金……更可怕的是，顾昀会怎么做？
他会为了维护他完美的家庭和形象，对小树做什么？
“妈妈……”小树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打破了沉寂，“疼……”我猛地回过神，
低头检查他的手腕，那里赫然一圈清晰的红痕！是刚才顾昀用力抓握留下的！
心疼和愤怒再次压倒了恐惧。我抬起头，迎着顾昀冰冷气息的方向，
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顾先生！请你解释一下！你凭什么对一个四岁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手！
”“四岁？”秦晚照失声重复，脸色更白了，她猛地转向顾昀，声音发颤，
“阿昀……她叫你顾昀？这孩子……这孩子四岁？
他……”她的目光在我和小树之间来回扫视，一个可怕的、呼之欲出的猜测让她摇摇欲坠。
顾昀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那副一直隔绝着他眼神的墨镜。
露出的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桃花眼，此刻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东西——震惊？
审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风暴。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
牢牢锁定在小树脸上，一寸寸地扫过他的眉眼，鼻子，嘴巴……每一个细微的轮廓。
小树被他看得害怕，把小脸使劲往我怀里埋。“顾昀！”秦晚照提高了声音，
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孩子……这孩子是谁？！
”顾昀像是没听到秦晚照的质问，他的视线终于从小树脸上移开，落在我脸上。
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穿透我。“庄观棋？”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一种极其陌生的压抑，“你叫他……小树？”我的名字从他口中念出，隔了四年，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果然认出了我。事已至此，避无可避。我挺直脊背，迎上他的目光，
努力维持着最后的冷静：“是，庄小树，我的儿子。”“你的儿子？”顾昀重复了一遍，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笑意，只有刺骨的寒，“四岁？庄观棋，
时间对不上吧？我们分开，是四年半前。”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精准地扎向我最痛的软肋，同时意图撇清关系。周围的吸气声此起彼伏。
工作人员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秦晚照捂住了嘴，身体晃了晃。“顾昀你什么意思？
”我的血再次冲上头顶，“你是想说小树不是你的？还是想说我庄观棋不知廉耻，
带着别人的孩子来讹诈你？！”愤怒让我口不择言。“够了！”顾昀猛地低喝一声，
眼神凌厉地扫过那些镜头和工作人员。强大的气场让所有人噤若寒蝉。他深吸一口气，
似乎在极力压制翻腾的情绪，目光沉沉地看向导演：“导演，今天的录制暂停。所有素材，
在事情没有定论前，一个字都不准泄露！”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导演如梦初醒，
连忙点头哈腰：“明白！明白！顾老师放心！快！关设备！都关了！今天素材封存！
”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地关机。顾昀不再看任何人，他的视线重新落回我脸上，
又扫过我怀里瑟瑟发抖的小树，最终，
那复杂深沉的目光停留在了小树脸上那道刺目的红痕上。他的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农场外走去。秦晚照踉跄了一下，看着顾昀决绝的背影，
又回头看了我和小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最终她咬了咬唇，拉着同样懵懂的顾念，
快步追了上去。现场一片狼藉。只剩下满地滚落的番茄，
面面相觑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吓傻了的嘉宾。我抱着小树，浑身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节目组把我们安排进农场唯一的招待所。房间简陋，
但总算是个单独的空间。我抱着小树坐在硬板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
小树手腕的红痕还没消，我给他轻轻揉着，心疼得无以复加。“妈妈，”小树小声问，
带着哭过后的沙哑，“那个叔叔……是坏人吗？他抓得我好疼。
”“他不是坏人……”我嗓子发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复杂的一切，
“他……他只是不知道你是谁。”“那他为什么那么凶？”小树追问。“他……”我语塞。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苏蔓压低的声音：“观棋！观棋！是我！开门！
”我连忙开门。苏蔓像泥鳅一样钻进来，反手锁上门，一脸惊魂未定：“我的天！我的地！
我的祖宗！你怎么不告诉我顾昀会来？！还带着老婆孩子！吓死我了！
直播事故都没这么劲爆！”我疲惫地闭上眼：“我也不知道他会来……”“现在怎么办？
”苏蔓急得团团转，“节目肯定录不成了！违约金怎么办？小树的手术费怎么办？
还有顾昀那边……我看他刚才那眼神，要吃人！他不会真以为你带小树来敲诈吧？”我摇头，
心乱如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抓伤了小树。”一想到那道红痕，我的心就像被针扎。
“那秦晚照呢？”苏蔓压低声音，“看着挺温柔一女的，刚才脸都白了。顾昀那渣男，
瞒得真够紧的！我看他根本不知道小树的存在！不然刚才不会那么震惊！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我打断她，“当务之急是小树的手术费。节目黄了，八万块没了，
违约金可能还要赔……”苏蔓也愁眉苦脸。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行字，带着命令的口吻：带小树，到农场后山凉亭来。
顾昀。我的心瞬间揪紧。他找我？单独？他想干什么？警告我？还是……解决麻烦？
“谁的信息？”苏蔓凑过来看，脸色一变，“顾昀？他找你？别去！谁知道他想干嘛！
肯定没好事！”我看着那条短信，又看看怀里安静下来的小树。
那道红痕刺眼地提醒着我顾昀的粗暴。“我必须去。”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异常平静，
“躲不过去的。总要有个了断。为了小树的手术费，也为了……小树的安全。
”我不能让顾昀觉得我们是威胁。我必须证明，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观棋！
”“帮我看着小树。”我把小树轻轻放到床上，“我很快回来。”农场后山，
一个破旧的小凉亭。顾昀背对着我，站在亭子里，身姿挺拔，
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紧绷。夕阳的余晖给他周身镀上一层金边，也拉长了影子。
我一步步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夕阳的光线落在他脸上，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
深得像寒潭，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太多我读不懂的情绪。没有愤怒，没有质问，
只有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压抑。“他……”顾昀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目光越过我，似乎想看向我身后，“小树……手腕，怎么样了？”他的第一句话，
竟然是问小树的伤？我愣了一下，准备好的所有质问和辩解都堵在喉咙口，
只能生硬地回答：“还好，有点红。”顾昀沉默了几秒，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重新聚焦到我脸上，声音低沉而紧绷：“庄观棋，告诉我实话。
小树……他是不是我的儿子？”终于问出来了。我迎着他的目光，斩钉截铁：“是。
他是你的儿子。顾昀，我们离婚的时候，我已经怀孕六周了。那份孕检报告，
我寄给了你母亲。”我盯着他，一字一句，“我以为你知道。”顾昀的身体猛地一震！
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他那双总是沉稳自持的眼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深沉的痛楚和……暴怒！“我母亲？”他重复着，
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猛地向前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大的压迫感逼近我：“那份报告呢？证据呢？！
”我被他突然爆发的怒气逼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凉亭冰凉的柱子，心砰砰直跳，
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报告？在你妈甩给我那张支票、逼我签离婚协议的时候，
就已经被她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顾昀，你还要什么证据？小树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看不出来吗？！”顾昀死死地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
像是在极力压制着某种即将喷发的火山。他的眼神痛苦而混乱，像是在回忆，在挣扎，
在确认。“四年半……四年半……”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计算时间，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你一个人……带着他？”他看向我的眼神，第一次，
没有了冰冷和审视，多了一种极其复杂的东西。“不然呢？”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等着你顾大影帝从天而降，父爱爆棚吗？当年你母亲的话，
我一个字都没忘——‘拿了钱就消失，永远别出现在顾昀面前，别耽误他的前程’。
我做到了。我们母子俩过得很好，没有你，一样很好。”眼泪不争气地涌上来，
又被我狠狠逼回去，“如果不是为了小树的手术费，我根本不会踏进这个节目！
更不会带着小树出现在你面前！”“手术费？”顾昀的眉头狠狠拧紧，“小树怎么了？
”“腺样体肥大，影响呼吸和发育，医生建议尽快手术。”我别开脸，
不想让他看到我的脆弱，“八万块。我只需要这八万块。录完节目，我们立刻消失，
绝不会再打扰你和你的新家庭。”“新家庭？”顾昀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荒谬的讽刺，
“秦晚照和顾念？”“难道不是吗？”我反问，声音发颤，“节目里，你们不是一家三口吗？
顾念？好名字啊，顾昀！你倒是念念不忘！小树呢？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