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民政局墙上的电子钟,快轮到我们了。前面那对刚领完证的小情侣,
黏糊得跟连体婴似的,男孩搂着女孩的腰,女孩笑得眼睛都没了,甜得齁人。“泽言,
你看人家多好。”我旁边的白雨晴挽着陆泽言的胳膊,声音软得能滴出水,
“以后我们也要这么幸福。”陆泽言侧头看她,眼神温柔得快化了,嗯了一声,
还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是气的,是生理反应。
酸水一个劲儿往上涌。“呕——”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刺耳。
陆泽言和白雨晴同时扭头看我,眼神像看什么病毒。我捂着嘴,强压下那股恶心,
脸色大概有点白。“裴青瓷,你搞什么鬼?”陆泽言皱着眉,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
“要吐出去吐,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白雨晴扯了扯他袖子,小声劝:“泽言,别这样,
青瓷姐可能只是不舒服。”她叫我姐,叫得亲热。 明明只比我小一岁。我扯了下嘴角,
没力气跟她演姐妹情深。窗口叫号了:“A016,陆泽言,裴青瓷。”终于轮到我们了。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递过来两份离婚协议。“签字。”陆泽言签得飞快,名字龙飞凤舞,
像是甩掉什么垃圾。我拿起笔,手有点抖。不是难过,是那股恶心劲儿又上来了。“快点!
”陆泽言不耐烦地催促。我深吸一口气,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裴青瓷。字迹很稳。
红章落下,两本暗红色的离婚证推了出来。一人一本。我和陆泽言,五年婚姻,正式结束。
我拿起我那本,转身就走。一秒都不想多待。身后传来白雨晴娇滴滴的声音:“泽言,
我们下周就可以来领证了,好期待呀。”陆泽言低声应了句什么,我没听清,也不想听。
走出民政局大门,阳光刺眼。那股压下去的恶心感排山倒海地涌上来。我冲到旁边的垃圾桶,
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得昏天暗地,眼泪都飙出来了。眼前递过来一张纸巾。抬头,
是陆泽言。他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脸色铁青,眼神复杂。白雨晴没跟出来。“裴青瓷,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压着怒火,“故意在我面前装可怜?这套对我没用了!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把那股酸涩压回去。“陆泽言,”我直起身,看着他,一字一句,
“我怀孕了。”他像被雷劈中,僵在原地。“谁的?”这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冰渣。我笑了,胃里还在抽抽,但心里那口气突然就顺了。“反正不是你的。
”我语气轻松,“毕竟,你都**年没碰过我了。”他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拳头捏得咯咯响。
我晃了晃手里的离婚证,语气轻快:“前夫哥,好聚好散,祝你和小三……哦不,
和你的真爱,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我的就不劳你费心了。”说完,
我不再看他那副要吃人的表情,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去医院。”我对司机说。后视镜里,
陆泽言还站在原地,像一尊愤怒的石雕。到了医院,挂号,排队。妇科诊室门口全是人。
我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手机。刚开机,微信就炸了。家族群99+,朋友私信十几条,
还有几个陌生号码的短信。点开家族群,一张照片赫然在目。
是我刚才在民政局门口呕吐的照片,角度刁钻,拍得我狼狈不堪。还有一张,
是我签离婚协议时,手捂着肚子的侧影,配文是:“活该!报应!刚离婚就怀孕,
还不知道是哪个野男人的种!”发信人:陆泽言他妈,我前婆婆,赵秀兰。我往上翻,
群里已经吵翻了天。我姑姑:“青瓷不是这样的人!肯定是误会!
@赵秀兰 亲家母你说话要负责任!”赵秀兰:“负责任?照片都拍到了!
她刚才在民政局吐得稀里哗啦,泽言都看见了!离婚当天就查出怀孕?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
她裴青瓷就是耐不住寂寞,在外面偷人了!”我表哥:“放屁!
青瓷这些年怎么对你们陆家的?她嫁过去后,
陆泽言那个破公司不是靠我们裴家拉的关系起死回生的?现在过河拆桥,还泼脏水,
你们陆家还要不要脸?”陆泽言他二婶:“哟,现在说这些?
当初是她自己死乞白赖要嫁我们泽言!现在被扫地出门,活该!怀个野种还有理了?
”我妈:“@赵秀兰 我女儿行得正坐得直!把照片删了!不然我报警告你诽谤!
”赵秀兰:“报啊!谁怕谁!让警察来评评理!看看你们裴家教出来的好女儿!
”后面全是污言秽语的争吵,夹杂着各种亲戚的站队和谩骂。我退出群聊,点开朋友的信息。
闺蜜林果:“瓷瓷!怎么回事?陆泽言他妈发的照片群里都炸了!你现在在哪?安全吗?
”我回:“在医院,准备做检查。别担心,死不了。”林果电话立刻打了过来:“靠!
你真怀孕了?谁的?陆泽言那个王八蛋的?”“不知道,刚离婚,还没查。”我实话实说。
“那照片……”“吐是真的,孕吐。”我语气平静,“恶心他和小三秀恩爱。
”林果在那边沉默了两秒,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裴青瓷!你牛逼!
陆泽言那***当时脸是不是绿了?”“嗯,挺绿的。”“爽!太他妈爽了!”林果笑完,
声音严肃起来,“但他妈发照片这事太恶心了!还有那个白雨晴,肯定也在背后煽风点火!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先确定是不是真怀了。”“行!检查完告诉我!
需要姐妹撑场子随时说!老娘骂死他们!”挂了电话,叫到我的号了。医生是个中年女人,
戴着眼镜,很严肃。看了我的情况,开了张单子:“先去验个血,做个B超。”交钱,抽血,
憋尿,做B超。冰冷的耦合剂涂在肚子上,探头滑过。屏幕是侧着的,我看不到。
医生盯着屏幕,表情没什么变化。“宫内早孕,孕囊清晰,大小符合停经约7周左右。
”医生指着屏幕上一个模糊的小点对我说,“看见了吗?这个就是。”我的心猛地一跳,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来,说不清道不明。“胎心暂时还没看到,过一两周再来复查一下。
”拿着B超单和验血报告回到诊室。医生看了报告:“HCG数值很高,确定怀孕了。
孕酮偏低一点,问题不大,给你开点药补补。叶酸继续吃。孕早期注意休息,
避免剧烈运动和劳累,前三个月很重要。有什么不舒服及时来医院。”我拿着药单走出诊室,
坐在走廊椅子上,看着那张薄薄的B超单。上面写着:宫内早孕,约7周+。七周。
我和陆泽言上一次……是两个月前他爸的生日宴。他喝得烂醉如泥,半夜摸进我房间,
把我当成了白雨晴。第二天醒来,他脸色铁青,摔门而去。之后,我们就分房睡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这个孩子,竟然真的是他的。命运真会开玩笑。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陆泽言。我接通,没说话。“在哪?”他声音低沉,压抑着情绪。“医院。
”“孩子是谁的?”他直奔主题。“重要吗?离婚证都领了。
”我看着报告单上那个模糊的小点。“裴青瓷!”他低吼,“回答我!”“陆泽言,
”我语气平静,“孩子爹早死了。”“你!”他被噎住,呼吸粗重,“好,很好。裴青瓷,
你有种。不管你肚子里是谁的野种,别想赖到我头上!我们陆家一分钱都不会出!”“放心,
”我笑了,“我裴青瓷的孩子,跟你们陆家,没半毛钱关系。”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把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世界清静了。我看着报告单,心里下了决定。孩子,我要生下来。
跟陆泽言无关,这只是我自己的孩子。刚走出医院大门,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本地号码。
我犹豫一下,接起。“裴青瓷女士吗?”一个陌生的男声,很公式化,
“我是陆氏集团法务部的张律师。”陆泽言动作真快。
“陆泽言先生委托我处理关于您宣称怀孕一事的相关事宜。陆先生希望您能签署一份声明,
明确您腹中胎儿与其无任何血缘关系,并自愿放弃一切可能的追索权利。作为补偿,
陆先生愿意支付您五十万。”我气笑了。“张律师是吧?”“是的。”“麻烦你转告陆泽言,
”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五十万?让他留着给自己买块好点的墓地吧。还有,
声明我不会签。他要是真怀疑,等孩子生下来,欢迎他自费去做亲子鉴定。不过现在,
别来烦我。”不等对方回应,我再次挂断电话,顺手把这个号码也拉黑。接下来的日子,
我的生活变得异常“热闹”。赵秀兰把那张呕吐照片和我离婚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散布出去,
家族群里乌烟瘴气,亲戚们议论纷纷。我妈气得要命,几次在群里跟赵秀兰对骂。
我索性退了家族群,耳根清净。陆泽言那边没再直接联系我,但通过律师又递过几次话,
补偿金额涨到了一百万,要求依旧是签声明。我理都没理。林果气得跳脚,
扬言要找人去堵白雨晴套麻袋。我拦住了她,没必要,跟那种人纠缠,跌份儿。真正烦人的,
是现实问题。我之前在一家设计公司做主管,为了支持陆泽言创业,他公司刚起步那会儿,
我把自己的积蓄全投进去了,还利用裴家的人脉帮他拉了不少项目。后来他公司上了正轨,
我就半退下来,精力主要放在照顾家里,收入锐减。现在离婚了,我成了无业游民,
还揣着个崽。手里的存款不多,得赶紧找活干。我去面试了几家公司。专业能力没问题,
但HR看到我微微隆起的小腹时,眼神都变得微妙。“裴小姐,你的履历很优秀,
但我们这个岗位可能需要经常加班出差,强度比较大……”“裴女士,
请问你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哦,明年三月啊……这个,
我们需要考虑一下岗位的持续性……”结果可想而知。最后一次面试出来,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我摸摸肚子,心里有点发沉。“宝宝,看来咱娘俩得自谋生路了。
”晚上,林果拎着一堆吃的来看我,看到我扔在茶几上的几份拒信,
气得叉腰:“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公司!瓷瓷,要不你跟***吧?我那小破贸易公司虽然不大,
但给你个位置还是有的!”林果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做进出口贸易,这两年做得挺辛苦。
我摇摇头:“你那行水太深,我又不懂,去了也是给你添乱。再说,你公司刚有起色,
不能因为我……”“跟我你还客气个屁!”林果瞪眼。“不是客气,”我笑了,
拿起茶几上我画设计图的本子,“我想自己做点东西。”我大学是学产品设计的,
后来工作也是这一行。这些年虽然围着陆泽言转,但手艺没丢,空闲时喜欢画点设计图,
做点小手工。“做什么?”林果来了兴趣。我翻开本子,
指着其中一页画的几个造型别致的香薰蜡烛和手工皂:“这个。纯天然材料,孕妇也能用。
之前自己瞎琢磨做着玩的,朋友都说不错。”林果拿起本子仔细看,眼睛亮了:“行啊你!
设计得挺有感觉!定位呢?”“小众,精致,健康环保。”我想了想,“成本不高,
可以小批量手工制作。先从线上开始,弄个小店或者朋友圈卖卖看。”“这个行!
”林果一拍大腿,“启动资金我给你出!算我入股!”“不用,我还有点钱。”我拒绝,
“你帮我找找靠谱的材料供应商就行。”“包在我身上!”林果豪气干云。说干就干。
我租了个带小阳台的一居室,阳光充足,正好当工作间。林果效率极高,
很快就联系到了几家质优价廉的原材料供应商。我重新梳理了设计图,
确定了几个基础款:无火香薰主要靠扩香石和精油、造型手工皂、大豆蜡香薰蜡烛。
主打天然植物成分,无添加,香味也都是清新自然的草木调、果香调。第一批材料到货,
我的小作坊开张了。白天,我就在工作台前忙碌。融化皂基,调配精油和色素,
倒入硅胶模具。等待凝固的时间,就处理香薰精油和扩香石,或者画新的设计图。
孕吐还在继续,有时正搅拌着皂液,一阵恶心袭来,我就赶紧放下东西冲进卫生间。吐完了,
漱漱口,回来继续干。虽然累,但看着那些逐渐成型、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皂块、蜡烛,
心里莫名踏实。第一批产品做出来,我拍了照,在朋友圈发了个九宫格,
配上简单的文字:“青瓷手作天然无添加,孕妈和宝宝都能安心用的小物。今日开张,
欢迎围观。”没有大肆宣传,就是通知一下朋友们。没想到,反响出乎意料的好。
以前设计公司的同事、大学同学,还有我爸妈那边的亲戚朋友,纷纷点赞留言。
“青瓷姐自己创业啦?支持!看着就好棒!”“纯手工?孕妇能用?太好了!给我留一套!
”“这个造型好可爱!怎么买?”“恭喜开张!裴老板发财!”订单很快涌进来,
都是朋友或者朋友介绍的朋友,数量不多,但很稳定。我忙着打包、发货、回复咨询。
林果主动承担了跑腿和寄快递的活儿。小生意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起步了。这天,
我正在给一块星空皂脱模,门铃响了。开门,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小哥,
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裴青瓷女士吗?您的花,请签收。
”我皱眉:“谁送的?”小哥看了看单子:“是一位陆先生。 ”陆泽言?他搞什么名堂?
我签收了,把花拿进来,随手丢在玄关的地上。花束里插着一张卡片,我抽出来。“青瓷,
听说你开了个小店,很辛苦吧?之前的事是我不对,太冲动。孩子的事,我们好好谈谈?
给我个机会。泽言。”字迹是他的。我嗤笑一声。好好谈谈?给我个机会?
怕是赵秀兰那张破嘴到处宣扬,现在知道孩子时间对得上,他回过味儿来了?
我把卡片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那束碍眼的玫瑰,也直接扔进了楼道的垃圾箱。
眼不见为净。没过两天,陆泽言又来了。这次是直接堵在我出租屋楼下。
我拎着打包好的几个快递包裹下楼,准备寄出去,正碰上他。他靠在锃亮的黑色轿车旁,
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人模狗样。看到我提着大袋子,眉头立刻皱起来。
“你怎么做这种粗活?”他快步走过来,伸手要接我手里的袋子。我侧身躲开。“陆总,
有事?”他看着我明显大了不少的肚子,眼神复杂:“青瓷,跟我回去住吧。你现在这样,
一个人住外面太不安全了。家里有阿姨照顾,方便。”“不用。”我绕过他,
走向林果停在路边的车。林果摇下车窗,冲陆泽言翻了个白眼。“青瓷!”陆泽言追上来,
拉住我的胳膊,语气带着点恳求,“我们……我们复婚吧。孩子需要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