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接回张桂兰时，己经是下午两点。
雨停了，天空却依旧灰蒙蒙的，张桂兰被苏晓扶着走进诊室，头发乱蓬蓬的，碎花棉袄上沾了不少泥点，手里还攥着半张被雨水泡烂的快递单，嘴里反复念叨：“07号的包裹，海边来的，不能丢……”林野早己把深层扫描仪调试好，机器比便携款大了一圈，银灰色的机身透着冷硬的科技感，屏幕上跳动着待机的蓝色光点。
他让苏晓扶张桂兰坐在诊疗椅上，递过去一杯温糖水：“阿姨，喝口水，咱们做个检查，很快就能帮你找到‘07号的包裹’。”
张桂兰盯着他手里的杯子，眼神终于有了点焦点，接过杯子小口喝着，喃喃道：“07号的包裹里，有红色的水，烫得很……”林野趁机将扫描仪的探头贴在她后颈的芯片接口上，按下启动键。
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屏幕上瞬间涌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比昨晚的便携扫描详细数倍。
“亡夫建国”的记忆模块被标成醒目的绿色，而覆盖在上面的红色错位模块，源头IP虽然隐藏，但数据流的加密方式，林野一眼就认出来——是创忆科技内部的“蜂巢加密”，三年前他帮那个企业家剥离虚假记忆时，见过一模一样的加密痕迹。
“苏晓，你看这里。”
林野指着屏幕上两条缠绕的数据流，“红色模块不仅在替换‘建国’的形象，还在强行植入‘07号’的关联记忆，比如‘海边包裹’‘红色液体’，这些都是被硬塞进你母亲记忆里的‘指令’。”
苏晓凑过来，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代码，脸色发白：“他们为什么要给我妈植入这些？
就因为她以前在实验室当保洁，看到了什么？”
林野没说话，调出张桂兰的记忆片段回放。
正常的生活片段大多清晰，可一旦涉及实验室或“07”，画面就变得模糊扭曲，像隔着一层毛玻璃。
他放大一段半年前的记忆——张桂兰穿着保洁服，在实验室走廊拖地，远处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手里抱着个标有“07”的金属盒子，盒子缝隙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像一串血珠。
就在这时，屏幕突然卡顿，画面变成一片雪花。
林野心里一紧，刚要调整参数，扫描仪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色的警告灯疯狂闪烁，屏幕上跳出一行字：“外部攻击，数据正在被删除！”
“不好！”
林野猛地按下离线保存键，可己经晚了，刚才那段实验室的记忆片段，连同红色错位模块的源头数据，瞬间被清空，只留下一片乱码，像被橡皮擦狠狠擦过。
张桂兰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双手抱住头，尖叫着：“别删！
别删我的记忆！
火！
火又烧起来了！
07号在里面！”
她挣扎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苏晓慌忙按住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妈！
您别吓我！
林医生，这到底是怎么了？”
林野关掉警报，额头渗出细汗。
刚才的远程删除速度太快，明显是专业人员操作，对方不仅能监控张桂兰的芯片数据，还能在他扫描时发动攻击——这说明，创忆科技对张桂兰的监控，比他想象的更严密。
“是创忆科技的人干的。”
林野的声音沉下来，“他们不想让我们看到你母亲记忆里的实验室片段，所以远程删除了数据。”
他看着还在发抖的张桂兰，突然想起她笔记本里画的“07”图案和波浪线，“阿姨，你是不是在海边实验室，见过标有‘07’的东西？
比如……一个金属盒子，或者一块牌子？”
张桂兰的身体僵住，眼神变得空洞，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盒子……红色的水……07号的牌子，在火里烧得通红，烫我的手……”她抬起右手，手腕上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和林野手背上的疤痕形状有些相似，“他们说，我看到了不该看的，要把我的记忆换掉……换成认错人的样子，这样我就不会说出去了……”苏晓这才注意到母亲手腕上的疤，之前以为是做家务弄的，现在看来，是在实验室受的伤。
她抓着林野的胳膊，声音带着恳求：“林医生，您一定要帮我妈！
不管创忆科技想藏什么，我都要查清楚！”
林野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现在深层扫描也失败了，唯一的线索就是张桂兰记忆里的“海边实验室”和“07号牌子”。
他想起老陈，虽然老陈警告他别碰这些事，但现在只有老陈能帮他查到海边实验室的资料。
他让苏晓先带张桂兰回家休息，给她开了点缓解芯片应激反应的药，又嘱咐苏晓：“最近别让你妈出门，创忆科技的人可能会盯着她。
有任何异常，立刻给我打电话。”
苏晓扶着张桂兰离开后，林野立刻拨通了老陈的电话。
这次响了很久才接通，老陈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小林，我都说了，别掺和这事，你怎么还查？”
“老陈，张桂兰的记忆被创忆科技远程删除了，她在海边实验室见过标有‘07’的金属盒子，还被烫伤了手腕。”
林野语速很快，“她笔记本里画的图案下面有个‘陈’字，是不是跟你有关？
你到底在海边实验室做过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野以为老陈要挂电话，才传来老陈沉重的声音：“那个‘陈’字，不是指我。”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你想知道海边实验室的事，可以来我家，但你要做好准备，知道的越多，危险就越大。”
老陈的家在城郊的老小区，房子很旧，墙皮都有些脱落。
林野按响门铃，门很快开了，老陈穿着件灰色的旧棉袄，头发比上次见时更白了，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很久没睡好。
客厅里摆着个老式收音机，正播放着戏曲，声音调得很低。
老陈给林野倒了杯茶，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铁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照片和文件。
“海边实验室，是创忆科技十年前建的，名义上是‘记忆优化研究’，实际上……是在做‘记忆移植实验’。”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记忆移植——这正是他之前猜测的，自己的记忆可能被移植过。
“实验对象，就是‘容器’，编号从01到10，07号是其中一个。”
老陈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年轻人，穿着白大褂，胸口别着“07”的工牌，眉眼和林野有几分相似，“这个就是07号容器，三年前实验室火灾后，就失踪了。”
林野盯着照片上的人，手背上的疤痕突然开始发烫。
“火灾是怎么回事？
是意外吗？”
“不是意外。”
老陈的声音压低，“是创忆科技要销毁实验证据，因为实验出了问题，容器开始出现记忆反噬。
我当时是实验室的工程师，负责07号的记忆移植，火灾那天，我偷偷把07号带了出去，可半路上遇到了‘清理者’，发生了车祸……”说到“车祸”，老陈的眼神飘向林野的右手：“你手上的疤，就是车祸时被烫伤的。”
林野猛地站起来，手里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上：“你说什么？
我的疤是车祸时烫的？
那我的记忆……你的记忆，是我移植给你的。”
老陈的声音带着愧疚，“车祸后07号的芯片受损，失去了意识，我没办法，只能把我自己的部分记忆，还有一些关于实验的关键信息，移植到你的芯片里，让你以‘林野’的身份活下去，就是为了让你远离创忆科技，不再被他们当成‘容器’利用。”
林野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一首以为自己是林野，一个普通的记忆修复师，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是07号容器，记忆都是被移植的。
他看着手背上的疤痕，又想起张桂兰记忆里的“07号牌子”，突然明白，张桂兰在实验室见到的，就是车祸前的自己。
就在这时，老陈家的窗户突然被敲响，外面站着个穿黑衣服的人，右手背赫然有一道疤痕，和林野的一模一样——是创忆科技的“清理者”。
老陈脸色骤变，抓起桌上的铁盒子塞进林野手里：“快从后门走！
这里有海边实验室的详细资料，你一定要保管好！
别让创忆科技拿到！”
林野刚要说话，“清理者”己经破门而入，手里拿着个类似扫描仪的设备，对准了老陈：“陈敬安，你私自藏匿实验资料，还敢透露给外人，跟我们走一趟！”
老陈推了林野一把，大喊：“快走！
别回头！
查清楚火灾的真相！”
林野咬咬牙，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铁盒子。
他能听到身后老陈的挣扎声，还有“清理者”的呵斥声，可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查清楚海边实验室的真相，救老陈，也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跑过几条小巷，林野才停下脚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他打开铁盒子，里面除了照片和文件，还有一张地图，标注着海边实验室的具***置，旁边写着一行字：“实验室地下有个隐藏的资料库，里面有实验的全部记录，还有07号的原始记忆。”
林野看着地图上的标记，又摸了摸手背上的疤痕，眼神变得坚定。
不管前方有多危险，他都要去海边实验室，找回属于自己的记忆，揭露创忆科技的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