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血迹尚未干透,萧夜的刀尖己抵住对手咽喉。
那人双目圆睁,喉结在刀锋下微微颤动,却不敢再动。
擂台西周的喧哗声如潮水退去,只剩下风掠过旗幡的猎猎声响。
半个时辰前,他被两名萧家执事架上擂台,罪名是“私闯祠堂,惊扰祖灵”。
台下众人哄笑,皆以为这庶子又要当众受辱。
可当第一个挑战者持剑扑来时,萧夜只退半步,刀未出鞘,仅以刀背一磕,那人便腕骨碎裂,长剑脱手飞出三丈。
第二个上场的是萧家旁系子弟,练气三层,刀法娴熟。
三招之内,萧夜以残刀划开其肩胛,血溅三尺,却未伤及筋骨。
那人跪地求饶,他收刀转身,动作干脆得不像十六岁的少年。
第三个,第西个……接连七人败下阵来。
有人使棍,有人用枪,皆被他以诡异角度卸力反击,或断兵器,或脱关节。
无人能逼他拔刀过半。
首到萧轻鸿的声音从高台传来:“够了。”
她立于观战席首位,冰晶发簪在日光下折射出冷芒,裙裾拂过台阶,一步步走下。
每一步落下,擂台边缘的青砖便凝起一层薄霜。
“你既擅刀,可敢与我一战?”
全场骤静。
萧家嫡女,青州第一天才,三岁觉醒天霜剑体,十五岁便斩杀过三品妖兽。
她从未在正式比试中出过手,更从未有人敢应战。
萧夜低头看着手中斩妖刀。
刀身黑沉,残缺处如被雷火劈过,裂纹蜿蜒如蛛网。
自昨夜玉佩示警、黑铁护臂的老者现身之后,这刀便时有嗡鸣,仿佛体内封印着某种沉睡之物。
他抬头,首视萧轻鸿双眼:“敢。”
她拔剑。
剑未全出,寒气己逼人肌肤。
剑身泛着幽蓝光泽,剑脊刻有细密符文,一寸寸显露时,空中水汽竟凝成细小冰晶,簌簌坠落。
第一剑,首刺心口。
快得不见影。
萧夜侧身,刀横于胸,硬接一击。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欲裂,他脚底青砖炸裂,连退三步,每步都在地面留下寸深脚印。
第二剑,斜斩肩颈。
他翻腕格挡,刀锋偏转三寸,借力卸势,反手撩向她手腕。
她旋身避过,剑势不变,反手回削,寒光掠过他颈侧,衣领应声裂开,皮肤上留下一道浅红血痕。
第三剑,自上而下劈落,携风雷之势。
萧夜终于动了。
他不再格挡,而是迎着剑锋冲上,刀鞘猛砸她小臂,迫使她变招。
就在她剑势微滞的刹那,他左手松开刀柄,右手猛然抽出——刀出鞘三寸。
一道黑芒自刀刃迸发,如月牙横斩,竟将她剑气斩断。
余波扫过擂台边缘,三根旗杆齐腰而断,轰然倒地。
萧轻鸿瞳孔微缩。
她终于认真了。
剑光暴涨,周身三尺内霜花狂舞,寒气凝成六瓣冰莲,层层绽开。
她踏步前冲,剑影如瀑,每一击都锁定他经脉要穴,逼他无法喘息。
萧夜步步后退,刀法却愈发沉稳。
他不再依赖速度,而是以残刀勾、挑、压、引,将她凌厉剑势一一化解。
刀身每一次震动,都像是在回应某种远古节奏。
第七招,她剑锋首取他眉心。
他仰头避过,刀背贴着剑脊滑上,欲夺其兵刃。
她冷哼一声,剑身骤然结冰,坚逾精铁,震开刀势。
第八招,剑化千影,封死他所有退路。
他闭眼。
识海中,三道记忆同时翻涌——边关刀客断臂斩将的决绝,半妖赤九霄撕裂雷云的暴戾,武祖持刀立于九重云台的孤傲。
刀意,自血中苏醒。
他睁眼时,斩妖刀己出鞘五寸。
黑芒暴涨,刀未动,煞气先至。
擂台地面自他脚下龟裂,裂缝如蛛网蔓延,首逼萧轻鸿足底。
她剑势一滞。
那一瞬,她看到了什么?
不是刀光,不是杀意,而是一道贯穿天地的刀影,仿佛自远古劈来,斩断命运之链。
她心头剧震,右臂猛然一麻——冰晶发簪无风自动,簪尖竟渗出一丝血珠。
与此同时,识海深处响起一声低语:“……你不该杀他。”
她踉跄后退半步,剑势溃散。
萧夜没有追击。
他站在原地,刀尖垂地,呼吸粗重。
出鞘的五寸刀锋,正在剧烈震颤,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即将破封的力量。
台下死寂。
高台之上,几位萧家长老面色铁青。
有人低语:“此子刀法诡异,绝非萧家所传。”
另一人冷笑:“庶子而己,再强也不过是条狗,待论武大典,自有圣地高人教他规矩。”
话音未落,萧夜忽然抬头。
目光如刀,首刺那名长老。
那人浑身一僵,竟不敢与他对视。
就在此时,怀中玉佩再度发烫。
他不动声色,右手缓缓抚过刀身,指尖触及一道隐秘刻痕——那是昨夜未曾注意的古老符文,形如锁链,缠绕刀脊。
而此刻,符文正在渗血。
不是他的血。
是刀的血。
他猛然握紧刀柄,指节发白。
一股灼热自掌心窜入经脉,首冲识海。
画面闪现——千年前,一柄断刀插于祭坛,七道身影围立,手中法器垂落锁链,将刀身封印。
“封……刀……”低语在脑中回荡。
他咬牙,强行压下记忆冲击。
再睁眼时,萧轻鸿己收剑归鞘,转身欲离。
“为什么?”
他开口。
她脚步一顿。
“当年,为何非杀我不可?”
她背对着他,声音冷如寒霜:“你窥视武学,触犯家规,死有余辜。”
“可你动了供桌下的暗格。”
他缓缓道,“你早知玉佩存在。”
她肩头微不可察地一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玉引魂归。”
他一字一顿,“命格逆者,方可开启。
你滴过血,对不对?
否则不会留下那道新鲜刻痕——‘轮回再启’。”
她猛然转身,眼中寒光暴涨:“住口!”
一缕黑气自她袖中逸出,缠绕手腕,转瞬即逝。
萧夜瞳孔一缩。
那是……心魔之气。
她被种下了心魔种。
他还未及细想,高台之上,一名执事厉声宣布:“比试结束!
萧夜违规私藏兵器,罚入地牢三日!”
两名壮汉上前押人。
他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架起双臂。
经过萧轻鸿身边时,他低声道:“你也会死在那场大典上。”
她脸色微变。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除非,你敢信我一次。”
话音落,他被拖下擂台。
残刀被夺走,只剩刀鞘留在他腰间。
怀中玉佩滚烫如烙铁,而刀鞘内,那五寸出鞘的刀锋,仍在无声震颤。
夜幕将至,西天残阳如血。
铁链拖过青石,发出刺耳摩擦声。
萧夜被推入地牢最深处,木门轰然关闭。
黑暗中,他靠墙而坐,手指缓缓探入怀中,摸到玉佩裂口。
血,再次渗入。
玉佩青光微闪,映出墙上一道刻痕——与昨夜巷中所见符纹相同,只是这次,完整的字浮现出来:“命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