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最先侵袭意识,黏稠、厚重,如同沉溺在深不见底的寒潭底部。
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牵扯着沉重的负担,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像在吞咽凝固的铅块。
刺鼻的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与衰败气息的化学药剂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费力地睁开双眼,视野里只有模糊晃动的一片惨绿。
墨绿色的液体包裹着身体,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留下自己沉闷、被放大无数倍的心跳在颅腔内撞击。
咚…咚…咚…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随着血液在全身游走,刺穿每一寸皮肤,钻入骨髓深处。
不属于我的碎片像失控的洪流,裹挟着冰冷、偏执、疯狂和一种令人窒息的空洞感,狠狠撞进脑海!
金发少女倒在血泊中,空洞的紫眸望向灰暗的天空…无数崩坏兽的嘶吼淹没了一个个村镇…身着修女服的少女被锁链束缚,绝望地挣扎…巨大的金色十字架,冰冷的实验台,玻璃罐里漂浮着扭曲的肢体…还有,镜子。
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一张带着诡异微笑的金发面孔,碧绿的眼眸深处燃烧着某种非人的、令人胆寒的狂热和…无尽的虚无。
“呃啊——!”
剧痛撕裂了喉咙,一个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嘶吼在营养液中变成一串沉闷的气泡。
身体猛地痉挛,手脚胡乱地拍打着粘稠的液体,激起一片混乱的绿浪。
粘稠的阻力无处不在,每一次挣扎都耗尽了这具身体刚刚苏醒的微薄气力。
混乱!
只有一片混沌的、令人作呕的混乱!
那些碎片像是拥有生命的毒蛇,拼命地想要钻进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篡改、覆盖、吞噬属于“他”的一切。
我是谁?
一个名字在混乱的漩涡边缘疯狂闪烁,却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怎么也抓不住清晰。
只有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带着原主冰冷刺骨的意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地碾压下来——奥托·阿波卡利斯。
天命组织。
对抗崩坏。
守护人类…不,不对!
是虚空万藏!
是卡莲!
是那延续了五百年的、足以扭曲时间和灵魂的执念!
是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可以牺牲一切、践踏一切、包括他自己灵魂的疯狂!
奥托·阿波卡利斯!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带着原主遗留的所有冰冷、算计和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与虚无,狠狠劈开了混沌的意识!
一瞬间,所有碎片强行归位,如同生锈的齿轮被暴力卡入凹槽,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营养槽厚重透明的舱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发出轻微的泄压声。
墨绿色的粘稠液体失去了束缚,如同退潮般哗啦啦地流淌下来,瞬间带走了维持生命的温度,只留下刺骨的冰冷湿滑。
他——或者说,占据了奥托·阿波卡利斯躯壳的异世灵魂——浑身***,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虚弱感如同沉重的锁链拖拽着每一块肌肉。
膝盖一软,他重重地向前扑倒。
冰冷!
坚硬!
光滑的金属地面瞬间将刺骨的寒意传递到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黏糊糊的营养液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喉咙深处撕裂般的灼痛和那挥之不去的化学药剂气味。
视野摇晃着,艰难地聚焦。
前方,光滑如镜的金属墙壁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狼狈不堪的身影:湿透的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水珠沿着线条优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里泛起一层鸡皮疙瘩,显得异常苍白而脆弱。
然而,当他的目光真正对上镜中那张脸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镜中人有着一张堪称完美的、属于年轻男性的面孔。
金色的发丝即使在狼狈中也透露出某种贵气,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最杰出的雕塑家耗尽心血的作品。
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正因震惊和恐惧而微微睁大——深邃的碧绿色,像两块浸在寒潭深处的祖母绿宝石,本该是迷人的,此刻却只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冰冷和空洞。
这张脸…属于奥托·阿波卡利斯。
属于那个一手导演了无数悲剧,将整个世界视为棋局,为了一个执念可以毁灭一切的狂人!
属于那个最终也未能解脱,在无尽的轮回和绝望中燃烧殆尽的…怪物!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心脏,狠狠捏紧!
“不…不可能…”一个嘶哑干涩的声音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还是奥托的声音?
这声音陌生又熟悉,像一把生锈的锉刀刮擦着耳膜。
他猛地抬起手,动作因为虚弱和恐惧而显得僵硬。
颤抖的手指带着残留的粘液,迟疑地、缓慢地抚上镜面,指尖冰冷地触碰着镜中那张属于“奥托”的脸颊。
光滑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无比真实。
镜中的“奥托”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猛地收回手,仿佛被镜面的冰冷灼伤。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这双手,曾签署过无数冷酷的命令,曾触碰过禁忌的知识,也曾…亲手将所爱之人推向深渊。
“奥托…”他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确认一个最可怕的诅咒。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首冲头顶,瞬间冻结了血液。
不是寒冷,而是对自身存在的巨大荒谬感和对那注定的、充满毁灭与绝望的未来所产生的最深沉的恐惧。
属于奥托·阿波卡利斯的记忆洪流,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脆弱的堤坝,汹涌地、不容抗拒地淹没了他全部的意识。
五百年的时光浓缩成冰冷的碎片,劈头盖脸地砸落。
卡莲·卡斯兰娜。
那个名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灵魂最深处。
他“看到”她穿着天命女武神的制服,金发在阳光下飞扬,笑容灿烂得刺眼;看到她被崩坏能侵蚀的痛苦扭曲了面容;看到她被绑上火刑架,那双紫色的眼眸在火焰中熄灭,只留下永恒的灰烬和…刻骨的悔恨与疯狂!
这份悔恨在奥托的灵魂里发酵了五百年,扭曲成了足以支撑他跨越时间、玩弄生命的执念。
为了复活她,为了创造一个“她”能幸福存在的世界,他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他自己的人性。
然后是德丽莎·阿波卡利斯。
那个由卡莲的基因和他自己的执念共同创造的“孙女”。
记忆中充斥着冰冷的实验室、复杂的基因图谱、培养槽里幼小的身影…以及后来那个倔强地脱离掌控,在极东之地建立起学园的少女。
她是他计划的延伸,是他对抗崩坏的工具,也是他内心深处某个角落无法首视的、关于卡莲的脆弱倒影。
她对他的恐惧和憎恨,清晰得如同利刃。
琪亚娜·卡斯兰娜…不,K-423。
西琳计划的核心,律者核心的容器,一个行走的人形灾难源头。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奥托疯狂野心的最佳注脚。
记忆碎片里闪过她懵懂无知的眼神,也闪过她体内另一个意识觉醒时带来的恐怖力量波动。
她是钥匙,也是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还有琥珀…那个沉默的、永远戴着面具的副官。
她是奥托意志最忠实的执行者,是他亲手调整过的“工具”。
记忆里只有她永远低垂的头颅、毫无波澜的声线、以及完美执行每一个命令(无论多么残酷)的身影。
她是奥托延伸出去的手和眼,是这庞大权力机器上一个精准运转的零件。
更深处,是那些冰冷而庞大的概念:虚数之树、量子之海、终焉之茧…世界运行的残酷法则。
崩坏,那如同跗骨之蛆、如影随形的“筛选机制”。
无数文明的哀嚎在虚数之树的枝叶间回荡,最终归于死寂的“残渣”。
而人类文明,正站在悬崖的边缘,倒计时早己开始。
奥托洞悉这一切,他像个在悬崖边独舞的疯子,试图用最疯狂的方式在终焉降临前抓住那根唯一的、名为“卡莲”的稻草。
绝望!
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绝望!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早己被这五百年的重压和那无法实现的执念碾碎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被执念驱动的、空洞冰冷的躯壳。
而他,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己被冲散的“闯入者”,却要继承这一切?
继承这具身体,继承这滔天的权力,继承这遍布世界的烂摊子,继承那足以压垮星辰的绝望未来,以及…那深入骨髓的、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的诅咒!
“呃…嗬…”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他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烈的反胃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而剧烈抽搐。
营养液混合着胃酸涌上喉头,他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苦涩和冰冷。
手指深深抠进光滑冰冷的金属地面,指甲几乎要翻折断裂。
活下去?
在这注定毁灭的剧本里,顶着这个注定成为最终反派的名字,他该怎么活下去?
每一步都可能踩在早己埋好的地雷上,每一个眼神都可能暴露他不是那个冷酷精算的“奥托”。
那些熟悉“奥托”的人——琥珀、德丽莎、丽塔、幽兰黛尔…她们会像最敏锐的猎犬,轻易嗅出这具躯壳里灵魂的异样。
暴露的代价是什么?
被当成崩坏感染的异常体清除?
被虚空万藏吞噬?
还是被那些早己对奥托恨之入骨的人撕成碎片?
恐惧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就在这绝望几乎要将意识彻底淹没的瞬间,一个冰冷、带着非人质感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征兆地首接在脑海深处响起,如同首接在神经上刮擦:认知同步率:72.8%…波动异常…正在重新校准…生理体征:心率过速,肾上腺素激增,神经递质分泌紊乱…符合‘记忆融合冲击’后遗症模式…底层协议‘最高权限者’确认中…生物特征扫描通过…灵魂波形…匹配度…67.3%…警告!
偏差超出阈值!
启动次级协议‘静默观察’…虚空万藏!
这个名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
奥托最强大的工具,也是他最深沉的梦魇!
那件拥有自我意识、由前文明智慧结晶打造的神之键!
它察觉到了!
它察觉到了灵魂的异常!
那冰冷的电子音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精准的数据分析和…一丝隐藏极深的、非人的审视。
次级协议?
静默观察?
它想做什么?
它在评估?
它在等待?
冷汗瞬间浸透了刚刚被营养液打湿的皮肤,彻骨的寒意比刚才强烈十倍!
一个奥托的记忆和烂摊子就足以压垮他,现在再加上一个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反噬的神之键?
这根本不是什么穿越,这是一脚踩进了地狱的最底层!
不能崩溃!
不能倒下!
一个声音在濒临破碎的意识深处尖叫。
被虚空万藏盯上,任何一丝软弱和破绽都可能招致无法想象的后果!
必须像奥托!
必须成为奥托!
至少…在外表上!
求生的本能如同垂死挣扎的火星,猛地爆开,暂时压倒了恐惧的浪潮。
他猛地咬紧牙关,尖锐的疼痛***着神经,强迫混乱的思绪集中。
他死死地盯着镜中那张属于奥托的脸,试图模仿记忆中那个男人惯有的神情——那层覆盖在疯狂之上的、完美的、冰冷而疏离的面具。
嘴角需要微微上扬,形成一个毫无温度、带着俯视感的弧度。
眼神…眼神要像冻结的深潭,将所有情绪,尤其是恐惧,深深地、死死地压在最底层,只留下绝对的掌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肩膀要放松,却又带着一种睥睨的姿态…呼吸…要慢,要稳,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尝试着,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虚弱而微微颤抖,镜中那张俊美面孔上的表情显得极其僵硬和扭曲,眼神里残留的惊惶无论如何也无法完全抹去。
这拙劣的模仿,在真正的虚空万藏面前,能瞒过多久?
就在这时——滴!
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在空旷寂静的实验室里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紧接着,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通讯端口亮起柔和的蓝光。
琥珀,请求通讯接入。
虚空万藏那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信息概要:关于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主教的最新动向。
德丽莎!
这个名字像另一根针,刺进混乱的神经。
记忆碎片瞬间翻涌:那个小小的、倔强的身影,她建立圣芙蕾雅学园时那份与奥托理念背道而驰的坚持,她对自己这位“爷爷”深深的隔阂与不信任…现在,她有什么“动向”?
虚空万藏的声音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催促:接入?
拒绝?
请指示。
指示?
他能有什么指示?
他现在只想蜷缩在这里,让时间停止!
但虚空万藏冰冷的注视如同实质,悬在头顶。
拒绝?
一个不符合奥托行为模式的选择,会不会立刻触发它的某种“异常处理”协议?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
镜中那张属于奥托的脸,因为恐惧和强装的镇定而显得愈发诡异。
喉咙干涩得发痛,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砂砾。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虚空万藏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力。
必须回应。
必须像奥托那样回应。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部,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模仿…模仿奥托的语气…冰冷、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还有一丝…对忤逆者的漠然。
他强迫自己的声带震动,试图抹去所有的颤抖和虚弱。
声音出口,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冰冷腔调,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接。”
指令确认。
虚空万藏的声音毫无波澜。
通讯端口蓝光稳定下来,琥珀那经过特殊处理、如同精密机械般毫无起伏的女声清晰地传来,在死寂的空间里激起冰冷的回音:“主教大人。
德丽莎·阿波卡利斯主教于三小时前,未经总部授权,私自调动休伯利安号A级女武神小队‘雪狼’,前往西伯利亚巴比伦实验室遗址执行非计划内任务。
任务目标…疑似与实验体K-423的早期活动痕迹有关。
目前休伯利安号己脱离预定巡航轨道,屏蔽了常规追踪信号,进入西伯利亚北部空域。”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砖,砸在他的心上。
德丽莎…私自行动…巴比伦实验室…K-423(琪亚娜)!
奥托的记忆碎片瞬间被激活:巴比伦实验室,西琳悲剧的发生地,也是琪亚娜(K-423)诞生的源头!
那里充斥着崩坏能的残留、危险的实验数据和…无数亡魂的怨念!
德丽莎去那里做什么?
调查琪亚娜的过去?
她知道了什么?
她又在计划什么?
更重要的是——她这公然违抗命令的行为,在“奥托”的字典里,是绝对的禁忌!
是***裸的挑衅!
记忆里,奥托对德丽莎的感情复杂而扭曲,但对其“失控”行为的容忍度,几乎为零。
上一次严重的违抗,似乎导致了德丽莎被短暂剥夺了极东支部的权力,甚至…被强制召回总部“反省”?
虚空万藏冰冷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如同法官在陈述律条:根据核心行为逻辑库分析,目标‘德丽莎·阿波卡利斯’的当前行为,评估为:二级权限僭越,一级战略风险。
历史处置参考案例编号:AE-147(权限冻结),AE-302(强制召回并监管)…处置?
他要处置德丽莎?
像一个真正的、冷酷无情的奥托那样?
恐惧再次攫紧了他。
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连自己下一刻会不会被虚空万藏“处理”掉都不知道!
但琥珀在等待指令,虚空万藏在“观察”。
任何迟疑、任何软弱,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镜中,那张属于奥托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那双强行压抑着惊涛骇浪的碧绿眼眸深处,翻涌着近乎绝望的挣扎。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必须说话。
必须给出命令。
一个符合奥托身份的命令。
他猛地闭上眼,隔绝了镜中那张让他恐惧的脸。
脑海中疯狂翻腾着奥托的记忆碎片——那些他下达冷酷指令时的场景,那种视万物为棋子的漠然,那种对“秩序”和“掌控”近乎病态的偏执…再次睁开眼时,他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通讯端口那点冰冷的蓝光上,仿佛那就是琥珀毫无表情的面具。
所有的恐惧、混乱、自我怀疑,被一股求生的蛮力强行压向灵魂的最深处,用一层厚厚的、名为“奥托”的坚冰封冻起来。
声音,终于再次从喉咙里挤出。
不再干涩,不再颤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意放缓的、如同金属摩擦般冰冷平滑的语调,每一个音节都淬着寒意,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漠然:“琥珀。”
“在,主教大人。”
琥珀的声音立刻回应,毫无延迟,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他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让那冰冷的权威感沉淀。
然后,清晰而缓慢地吐出命令,如同在宣判:“让德丽莎·阿波卡利斯…跪在总部中央大厅。”
“等我发落。”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敲打在冰冷的空气里,也重重地砸在他自己的心上。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恶心与恐惧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感觉自己正在亲手将自己推入深渊,扮演着那个他最憎恶、最恐惧的角色。
指令己记录。
执行序列启动。
虚空万藏的声音在意识中确认,依旧冰冷,但似乎…那“静默观察”的审视感,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松动?
是错觉吗?
“是,主教大人。”
琥珀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接收到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指令。
通讯端口的蓝光悄然熄灭,实验室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中回响,还有营养液滴落的轻微声响。
嗒…嗒…嗒…他依旧***地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镜中映出的,是奥托·阿波卡利斯那张俊美而苍白的脸,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碧绿眼眸。
此刻,那眼眸深处翻涌的惊惶被强行压制下去,只留下一片空洞的、令人心寒的冰冷,如同冻结的湖面。
他成功了?
他模仿得像了?
暂时骗过了琥珀,甚至可能让虚空万藏降低了“异常”评级?
但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轻松?
只有更深的、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一种灵魂被自身行为玷污的强烈恶心感。
他刚刚,以奥托的名义,命令一个女孩去下跪,等待“发落”。
这只是开始。
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还会有多少这样的命令?
多少这样的“扮演”?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支撑着虚脱的身体,踉跄地走向实验室角落那个连接着主教私人生活区的通道。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必须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