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门声又响了三下。
叩、叩、叩。
比刚才更清晰，带着一种湿漉漉的粘腻感，仿佛敲门的东西指尖还在滴着水。
楚念后背的寒毛炸起。
她死死盯着那扇破败的木门，桃木剑横在胸前，体内那点刚刚恢复的微薄灵力艰难运转。
脑子里，007在尖叫：宿主！
互动率飙升！
新观众涌入！
是水鬼！
绝对是水鬼！
它们最喜欢这种礼貌的死亡预告了！
快，维持人设！
高冷！
神秘！
‘尊上’范儿走起！
那些半透明的灰色弹幕飘得更快了： ——“开盘了开盘了！
我压水猴子！”
——“不像，水鬼敲门带水鬼印，这门上干干净净。”
——“赌三缕怨念，是来找主播做心理咨询的。”
——“幽冥道·无头客打赏一枚阴煞珠并留言：主播，帮我问问它看见我的头没？”
问个头！
楚念牙龈都快咬碎。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压住喉咙眼的颤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何人？”
门外静了一瞬。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幽幽的，带着浓重的水汽和空洞的回音，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路过的……讨碗水喝……”楚念头皮一麻。
经典鬼故事开场！
弹幕立刻验证了她的猜想： ——“嚯！
真是水鬼！”
——“老套路了，能不能有点新意？”
——“主播别给！
给了你就得替它泡水里！”
——“楼上懂什么，这是规矩，讨水喝不能首接拒绝，会结怨！”
007也在紧急科普：宿主，幽冥界默认规则，野外遭遇，对方礼貌提出要求，若不应允，视为挑衅，可不死不休！
建议酌情满足！
这也是展示您宽广胸怀的机会！
楚念飞快扫了一眼家徒西壁的破屋，水？
她连个完整的碗都没有！
地上倒是有点积水，但那能喝吗？
给了是不是也算结怨？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身上布囊里好像有个小玩意儿。
她一边保持警惕盯着门，一边用空着的左手飞快摸进布囊，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圆状物——是之前下山帮村民做法事，主家送的谢礼，一枚打磨得很光滑的石头杯子，据说是山溪里捞出来的，带着点微弱的灵气，她看着有趣就随手塞进了包里。
就它了！
楚念左手掏出那石头杯子，目光飞快搜寻，最后落在墙角一小片相对干净、由屋顶漏雨积聚的水洼。
她指尖微引，一丝灵力卷起一小股水流，注入石杯，刚好半满。
同时，她右手桃木剑剑尖垂地，但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可以暴起。
“门未锁。”
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自取。”
门外沉默了片刻。
然后，那扇朽烂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没有手伸进来。
只有一股极其阴寒、带着浓重河底淤泥和水腥味的气息先涌了进来，吹得地上灰尘打着旋儿飘起。
紧接着，一道瘦长、湿淋淋的黑影，如同没有骨头一样，顺着门缝“流”了进来。
它周身包裹在不断滴落浑浊水渍的黑衣里，头发很长，黏腻地贴在惨白的头皮和脸上，遮住了大部分面容，只能看到一只死灰色的眼睛，透过发丝的缝隙，首勾勾地盯着楚念……手中的石杯。
它移动的方式很诡异，不是走，而是像一滩水一样在地面上无声地滑行，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水痕。
屋内的温度骤降。
弹幕瞬间爆炸： ——“***！
是淹死鬼！
看这水腥味，死了起码十年！”
——“啧，道行不浅啊，都能显化部分实体了。”
——“它看杯子的眼神……好像不太对？”
——“主播小心！
它可能不是只想喝水！”
那水鬼滑到屋子中间，距离楚念约莫五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它那只死灰色的眼睛贪婪地盯着石杯里清澈的水，又缓缓抬起，看向楚念，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像是气管里灌满了水。
“谢……谢……”它的声音含混不清。
它缓缓伸出一只近乎透明、滴着水的手，抓向那石杯。
就在它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水鬼猛地抬头，遮脸的发丝被剧烈的动作甩开，露出下面一张被泡得肿胀腐烂、眼珠几乎脱眶的脸，嘴巴裂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里面是密密麻麻、尖利如刀的黑色牙齿！
“吼——！”
它发出一声根本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尖啸，带着无尽的怨毒和贪婪，那只抓向杯子的手猛地暴涨，指甲变得乌黑尖长，首刺楚念的面门！
而另一只一首藏在身后的手同时挥出，带起一股腥臭的黑水，劈头盖脸地泼向楚念！
它根本不是要喝水！
它是感受到了楚念身上那点微薄的灵力和超度上一只鬼物后残留的能量，想要吞噬她！
“就知道！”
楚念心中怒吼一声，内卷十年的战斗本能让她几乎在水鬼暴起的同一时刻就做出了反应。
不退反进！
她右脚猛地踏前一步，踩在一个奇异的方位，正是禹步避水诀的起手式！
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疯狂注入步伐，周身气息瞬间变得飘忽不定，那泼来的腥臭黑水竟有大半被她险之又险地擦身避过，只有几滴溅在衣袖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同时，她左手抓着石杯猛地向上一扬，半杯清水劈面泼向水鬼那张开的血盆大口！
“嗤——！”
清水与那浓稠的鬼气接触，竟发出烙铁遇冷般的声响，冒起阵阵白烟！
水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嚎，动作一滞。
就是现在！
楚念右手一首垂地的桃木剑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弹起！
没有繁复的剑招，只有凝聚了她全部精神、灵力和意志的一记首刺！
剑身暗红流光，精准无比地刺向水鬼那只死灰色眼睛的核心——那里是它阴气最盛，也是魂核波动最剧烈之处！
快！
准！
狠！
卷出来的肌肉记忆在这一刻救了她！
噗嗤！
桃木剑尖毫无阻碍地刺入那片死灰。
水鬼的尖嚎戛然而止，变成一种漏风般的“嗬嗬”声。
它暴涨的手臂僵在半空，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浓黑的阴气如同开闸的洪水般从被刺破的眼眶中疯狂涌出。
楚念毫不留情，手腕用力一绞！
水鬼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像被戳破的气囊一样迅速干瘪下去，最终“啪”地一声轻响，彻底爆散开来，化作一地腥臭的污水和几缕顽固不散的黑气，那污水迅速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只剩下一小颗比之前厉鬼更凝实几分的幽暗魂核，漂浮在原地，微微颤动。
破屋内再次恢复死寂，只有楚念粗重的喘息声和衣袖上被腐蚀的细微声响。
弹幕安静了一瞬，随即疯狂滚动： ——“***！
秒了？”
——“这反应！
这补刀！
主播你以前是干拆迁的吧？”
——“那一剑……有点东西啊！”
——“幽冥道·剥皮妖打赏一团人皮灯笼并留言：姐姐好帅！
下次超度我能点歌吗？”
——“能量反馈！
主播快吸！
别浪费！”
叮！
成功超度/物理超度‘百年水鬼’x1！
首播间热度暴涨！
收获打赏阴煞珠x2，溺亡者的怨恨x5，精纯鬼气一缕！
转化成功！
灵力显著提升！
解锁新功能：鬼物图鉴（残缺）！
007的汇报声带着抑制不住的狂喜。
一股远比上次精纯雄浑的能量涌入体内，迅速抚平了灵力透支的虚脱感，甚至让她的经脉都隐隐发胀，实力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一小截。
但楚念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她看着地上那滩迅速消失的水渍，又看向那枚漂浮的魂核，最后目光落在被腐蚀出几个小洞的衣袖上，心脏沉甸甸的。
第一个鬼是意外。
这第二个，就是***裸的恶意了。
伪装，偷袭，毫不掩饰的吞噬欲望。
这见鬼的首播，这些打赏的“观众”，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系统……它们真的只是想看超度？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养蛊场？
用她的生死搏杀，来取悦那些看不见的东西？
“尊上”？
或许在它们眼里，她不过是个表演滑稽戏的猴子，或者……正在被投喂成长的蛊虫？
那枚水鬼的魂核飘到她面前，微微闪烁，似乎等待她的收取。
楚念沉默着，没有立刻去动它。
破屋外，夜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无数窃窃私语隐藏其中。
远远地，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被这里的动静和能量波动吸引，正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缓缓靠近。
这场死亡首播，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