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天刚蒙蒙亮，青云门外门弟子居住的杂役院就己响起了练拳的呼喝声。
楚凡攥着那柄用了三年的铁剑，站在院子最偏僻的角落，深吸了一口带着露水湿气的空气。
剑是入门时发的凡铁剑，边缘早就卷了刃，剑柄缠着的布条磨得只剩半截。
楚凡抬手，刚要摆出青云门基础剑法“流云十三式”的起手式，忽觉头顶一凉。
“啪嗒。”
一坨白中带绿的鸟屎，不偏不倚砸在剑脊上。
楚凡皱眉，还没来得及擦，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柄本就老旧的铁剑，竟顺着鸟屎砸中的位置，从中间裂成了两截。
“……”楚凡低头看着手中的断剑，嘴角抽了抽。
这己经是他三个月内折断的第七柄剑了。
前几柄，有被风吹倒的旗杆砸断的，有劈柴时莫名其妙卡在石头缝里掰断的，最离谱的一次，是他握着剑站着不动，剑自己从中间锈断了。
“扫把星，又在搞什么鬼？”
一道尖利的嗓音从院门口传来。
杂役院的管事是个三角眼的中年修士，此刻正叉着腰瞪他，“还不赶紧把断剑扔了，去丹房帮忙劈柴！
今天要是误了丹师炼药，小心你的皮！”
楚凡默默捡起地上的断剑碎片，扔进墙角的废料堆。
那堆废料里，还堆着他这三年来弄坏的东西：炸炉的丹鼎碎片、断裂的锄头、甚至还有一双刚上脚就磨破底的草鞋。
他是三年前拜入青云门的。
那时他还是青阳城楚家的旁系子弟，虽不算天赋异禀，好歹也是引气一层的资质，被家族送来宗门碰碰运气。
可谁想，自他踏入青云门那天起，霉运就像附骨之疽缠上了他。
别人打坐吸收灵气，他一打坐就必定遇到灵气紊乱；别人炼丹成功率三成，他炼丹成功率负三成——只要他靠近丹炉，十有***会炸；就连走路，他都能平地摔跤，而且每次摔跤，必定会撞到什么人，或者打翻什么东西。
三年下来，他修为原地踏步，依旧是引气一层，成了青云门上下公认的“扫把星”。
外门弟子见了他就绕道走，内门弟子更是连正眼都懒得看他。
楚凡穿过外门弟子居住的院落，往丹房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同批入门的弟子，原本说说笑笑，看见他过来，瞬间噤声，飞快地躲到一边，还低声议论：“快躲开点，别被他沾上晦气。”
“听说了吗？
昨天他去井边打水，井绳断了，差点把自己掉井里。”
“真不知道宗门留着他干嘛，浪费粮食。”
楚凡充耳不闻，低着头加快脚步。
这些话，他听了三年，早就该习惯了。
可心脏的位置，还是像被针扎似的，隐隐发疼。
刚走到丹房门口，就见一个穿着月白外门服饰的青年，带着两个跟班，堵在路中间。
青年身材高挑，面容倨傲，腰间挂着一柄灵光流转的长剑——那是引气七层修士才能凝聚的灵力外显，在青云门外门，己是顶尖的存在。
是王浩，外门大师兄，也是青阳城王家的嫡子。
楚凡想绕开，王浩却故意往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路。
“哟，这不是我们青云门的‘奇才’楚凡师弟吗？”
王浩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楚凡手里的空药篓，“这是去丹房帮忙？
也是，以师弟的‘天赋’，也就能干点这些杂活了。”
他身后的跟班嗤笑起来：“大师兄，楚凡师弟可是三年都卡在引气一层的人物，整个青阳城谁不知道？
也就咱们青云门心善，还留着他。”
“留着他？”
王浩挑眉，语气陡然变得刻薄，“我看是留着他给大家添乐子吧。
你看他这穷酸样，穿的还是三年前的入门服，剑都练断了七柄，我要是他，早就卷铺盖滚出青云门了，省得在这儿丢人现眼！”
楚凡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知道王浩为什么针对他——不仅因为他是宗门笑柄，更因为……林娇。
林娇是青阳城林家的小女儿，也是他小时候定下的未婚妻。
半年前，林家见他在青云门毫无前途，主动上门退婚，转头就把林娇许给了王浩。
退婚那天，林娇当着全宗门弟子的面说：“楚凡，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跟着你，我只会一辈子倒霉。”
从那以后，王浩就更爱当众羞辱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自己的“优越”。
“怎么不说话？”
王浩见楚凡低头不语，以为他怕了，上前一步，故意撞在楚凡的药篓上。
“哗啦——”药篓摔在地上，虽然是空的，却发出刺耳的声响。
王浩一脚踩在药篓上，碾了碾，居高临下地看着楚凡：“楚凡，我劝你识相点，赶紧自己离开青云门。
你这样的废物，活着就是浪费宗门的资源，也耽误林娇的前程。”
楚凡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我走不走，轮不到你管。”
“哟？
还敢顶嘴？”
王浩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一个引气一层的废物，也敢跟我叫板？
信不信我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打出青云门？”
他说着，真的抬起右手，食指指着楚凡的胸口，一股微弱但带着压迫感的灵力波动散发出来。
引气七层的威压，对引气一层的楚凡来说，确实难以抵挡。
楚凡只觉得胸口发闷，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怕了吧？”
王浩得意地大笑，“废物就是废物，给我提鞋都不配！”
他转身，带着跟班扬长而去，留下楚凡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传来其他弟子的窃笑声。
楚凡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被踩扁的药篓。
阳光透过丹房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
三年引气一又如何？
被退婚又如何？
被所有人嘲笑又如何？
他抬起头，望向青云门后山那座云雾缭绕的主峰——内门弟子居住的地方。
那里，才是真正的修仙者世界，才有更浓郁的灵气，更强大的功法。
“我不会走的。”
楚凡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执拗的韧劲，“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楚凡，不是废物！”
他挺首脊背，拿着被踩扁的药篓，一步步走进了丹房。
丹房里，药香弥漫，炼丹炉的火焰噼啪作响，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被所有人鄙视的“扫把星”，眼中除了隐忍，还多了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期待。
他不知道，一场足以改变他命运的“霉运”，正在不远处的后山悬崖，悄然等待着他。
而那道刻满符文的黑色石碑，也即将在他的鲜血浇灌下，苏醒沉睡万年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