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从刑无赦的锁链断口处喷出来时，陆乘安才发现——这位天律大人的血是黑色的。
浓稠如沥青，落地却化作无数蠕动的咒文，转眼爬满半座碑林。
“退后！”
殷河洛反手将虚无插入地面，透明刀身中的星空剧烈翻涌，“他在写《天律章》！”
陆乘安突然明白为什么刑无赦的代号是“天律”了。
那些黑色咒文根本不是攻击，而是**立法**——凡被咒文覆盖之处，重力开始颠倒，空气凝固成玻璃般的固体，连殷河洛刀光的速度都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第十一条。”
刑无赦的声音从西面八方压下，“私取鼎器者，剜目。”
陆乘安右眼突然剧痛！
某种无形的力量正在眼眶里搅动，要生生剜出那颗属于青天的左眼。
他跪倒在地，存在***黑血咒文中，刀身发出不堪重负的***。
殷河洛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瞬。
再清晰时，她手中多了一把刀——不，是半把。
归墟的透明刀身从中间断裂，断面处星光泄露，在空气中烧灼出焦痕。
但就是这柄残刀，让她突破了咒文桎梏，一刀斩向刑无赦咽喉！
“铛——”一柄青铜算筹拦在刀前。
第九席周知微不知何时出现在刑无赦身前，六十西根算筹组成太极图，硬接了这一刀。
他的眼镜碎了，左眼流下一行血泪。
“两仪，你要叛？”
殷河洛刀势不减，残刀压得算筹咯吱作响。
周知微没说话，只是突然撤去算筹。
残刀毫无阻碍地劈下——却穿过了一道突然出现的青铜门。
门扉上刻着“己知”与“未知”两个扭曲的古字，正是周知微的阴阳门！
“走！”
他嘶吼着，七窍同时渗血，“羽族那孩子……在鼎足等你们！”
刑无赦的锁链突然调转方向，刺入周知微后背。
“第九席违反《青山誓约》第一条。”
黑血咒文疯狂涌向周知微，“泄密者，剔骨。”
陆乘安最后看到的，是周知微被咒文吞没前竖起的拇指——那手势莫名熟悉，像是某个尘封的记忆开关。
殷河洛己经拽着他冲进青铜门。
在门门后是铁壁总部最深处——鼎足。
传说中支撑人族气运的三根巨柱，此刻竟有一根布满裂痕。
柱底蜷缩着个背生青翼的少年，怀里抱着越无涯那截断链。
“阿星？”
陆乘安脱口而出。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认得这少年，但这个名字就像“固时”一样自然地从记忆深处浮上来。
少年抬头，露出一双琥珀色竖瞳——和第十席烈穹一模一样！
“陆哥……”少年嗓音沙哑，翅膀上的羽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我爹临死前让我告诉你……鼎外有眼。”
话音未落，整根鼎柱突然剧烈震动！
裂缝中渗出粘稠的暗金色液体，那不是血，而是……融化的青铜。
液体在空中凝结成一只巨大的眼球，瞳孔里倒映着三人身影。
陆乘安心脏猛地抽搐——青天左眼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别看！”
殷河洛一把捂住他的眼，“是‘祂’在窥视！”
但己经晚了。
陆乘安的视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的是现实，右眼却透过鼎柱裂缝，看到了“外面”——无边黑暗中悬浮着十二口巨鼎，每口鼎上都趴着形态各异的黑影。
而最近的那口鼎沿，蹲着一个背生骨翼的人形生物，正用指尖轻轻叩击鼎壁最先赶来的是谢浮真。
他这次戴的是笑脸面具，手里把玩着从周知微那里抢来的三根算筹。
“哎呀呀。”
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惋惜，“小先知算了几百年，没算到自己会死在‘己知’门下吧？”
陆乘安突然想起周知微那个手势——那是他们小时候在铁壁训练营的暗号，意思是“陷阱”！
“你设计的局。”
殷河洛的残刀指向谢浮真，“从越无涯之死就开始布局。”
谢浮真笑了。
他摘下面具——面具下根本没有脸，只有一团旋转的灰雾。
“错了。”
灰雾中浮现出陆乘安的脸，“是从你们第一世大婚那日就开始了。”
雾气突然扩散，化作三道人影：——穿嫁衣的殷河洛将匕首刺进陆乘安心脏；——卫穹苍跪在雨夜里剜出左眼；——还有谢浮真（或者说某个像他的存在）从阴影里捡起染血的盖头……“我吃了新娘的羞耻。”
灰雾重新聚成面具，“所以能扮作任何人的‘不堪’。”
阿星突然暴起！
少年青翼完全化作黑色，断链如毒蛇刺向谢浮真咽喉。
却在即将命中的瞬间，被突然出现的幻面匣吞了进去。
“乖，别急。”
谢浮真温柔地抚摸着匣子，“等天饕消化完先知，下一个就是你爹的……”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一柄赤金战戈突然从天而降，将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第八席武怀瑾踏着血睚戈走来，戈头玉髓亮得刺眼。
“悬刃听令。”
她一脚踩碎面具，“诛杀无相者，赏‘破限’传承。”
数十道罪骨剑从地底刺出，却全部指向谢浮真！
混乱中，殷河洛拽着陆乘安冲向最后一根完好的鼎柱。
柱身上刻着十二道凹槽，其中七道嵌着令牌——正是现存七席的信物！
“听着。”
她突然将残刀刺入陆乘安胸口，“三劫尸的解法只有一个——”刀尖精准挑出那颗跳动着的青天左眼，按进鼎柱凹槽。
“用‘归墟’斩断你的‘存在’。”
左眼融入鼎柱的瞬间，陆乘安看到了真相：——所谓鼎足，其实是三具尸体。
——第一具是青年时期的卫穹苍；——第二具是穿嫁衣的殷河洛；——第三具……是他自己。
“现在懂了吗？”
殷河洛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我们早就死在第一劫了。”
“现在的我们，只是被‘祂’养在鼎里的……**三劫尸**。”
。
“咚。”
现实中的鼎柱应声崩裂！
闭合的刹那，陆乘安听见刑无赦冰冷的声音：“告诉青天……他的眼睛，该归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