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河洛带他去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地方。
——众生碑的地下。
陆乘安从不知道,铁壁总部的地底竟藏着一片碑林。
三千七百二十一块青石碑,每一块上都刻着婚书。
“《灵犀双生》的起源。”
殷河洛指尖抚过碑文,暗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上古时期,人族第一次用契约对抗天命。”
陆乘安盯着最近的一块碑。”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以我血肉,固尔山河**——大周承平七年·卫氏苍穹 聘 殷氏归鸿““卫氏……苍穹?”
他猛地转头,“青天本名?”
殷河洛笑了。
她的笑声很轻,却在碑林里荡出细碎的回音,像是无数亡魂在应和。
“那时候他还不是‘青天’,只是个想娶新娘的傻子。”
她突然抓住陆乘安的手按在碑上,“感受一下?”
冰冷。
不,是比冰冷更可怕的——**存在**。
碑文突然活了过来,那些朱砂刻痕像血管一样蠕动,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来。
陆乘安眼前炸开无数画面:——暴雨中的婚礼,新郎胸口插着半截断尺;——新娘抱着尸体跳进铸剑炉,火焰变成青色;——还有卫穹苍(那时候他眼角还没有皱纹)跪在废墟里,从灰烬中挖出一颗琉璃般的左眼……“啊——!”
陆乘安踉跄后退,腕间突然剧痛。
低头看去,那道被红线灼烧过的痕迹正在渗血,血珠滴落地面,竟化作细小的火苗。
殷河洛的表情变了。
“原来如此。”
她蹲下身,指尖蘸了血火在地上画符,“你缺的不是记忆,是**聘礼**。”
血火组成的符咒突然腾空,照亮了整片碑林。
三千多块婚书碑同时共鸣,最深处的一块白玉碑浮现裂痕——咔嚓。
碑裂开的瞬间,陆乘安看到了里面的东西。
一把刀。
和他的存在一模一样,只是刀身布满锈迹,像是被岁月啃噬了千年。
“我们的第一世。”
殷河洛轻声说,“你用它斩断过天梯。”
悬刃来得比预想更快。
第一道剑光劈下时,陆乘安正握着那把古刀。
两刀相触的瞬间,锈迹剥落,露出内里暗金色的刃纹——那根本不是金属,而是无数凝固的火焰!
“罪骨剑·断姻!”
来人身穿铁壁制服,脊椎部位凸起一截森白剑刃。
陆乘安认得这个标志:悬刃部队三镇守使之一,专斩堕落情劫者。
“小心剑上的——”殷河洛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
罪骨剑突然分裂成数百截,每一截都化作白骨手臂抓来!
陆乘安横刀格挡,却发现那些手臂根本无视刀刃,首接穿透实体抓住了他的……记忆。
——青天左眼在他心脏里跳动了一下。
剧痛中,他本能地喊出一个词:“**固时**!”
所有白骨手臂突然停滞。
不是被定住,而是像被塞进琥珀的昆虫,连扬起的尘埃都凝固在半空。
殷河洛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想起‘权柄’了?”
陆乘安自己也愣住了。
这个词像是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脑海里的某道闸门——“不对!”
他突然转身扑向殷河洛,“后面!”
悬刃镇守使的真身此刻才显现:那是个没有五官的“人”,全身由罪孽结晶构成,真正的剑刃正从它天灵盖刺向殷河洛后心!
铛!
锈刀与罪骨剑相撞,爆出的却不是火星,而是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悬刃使跪在祠堂,亲手用这把剑斩断了某个女子的红线;——女子临死前在笑,她的脸……分明是年轻时的殷河洛!
“第二世……”陆乘安虎口崩裂,“是你杀了我妻子?”
悬刃使的结晶身躯突然浮现无数血丝。
“不。”
它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开口,“是你们自己选的——殉道。”
白玉碑彻底碎了。
飞溅的碎片中,陆乘安看到最后一段记忆:——自己站在万丈悬崖边,身后是燃烧的城池;——殷河洛(或者说某个像她的女子)把匕首塞进他手里;——“杀了我。”
她说,“用‘存在’固定我的灵魂,下一世才能……”记忆到此中断。
因为真正的杀招此刻才降临——十二道青铜锁链从天而降,每道锁链末端都连着刑心锥!
“天律大人有令。”
刑无赦的声音从高空传来,冰冷如机械:“缉拿私闯禁地者,生死不论。”
殷河洛突然笑了。
她伸手按在陆乘安胸口,那里有青天左眼在跳动。
“知道为什么需要两把刀吗?”
她凑近他耳边,呼吸像冰凉的雪,“因为存在固定真实……”她的手突然穿透他的胸膛!
没有流血,没有伤口,就像伸进水面般轻松。
当她的手抽出来时,掌心里攥着一团青光——“虚无才能取出被固定的东西。”
青光在她掌心化作第三把刀:形制与前两把相同,但通体透明如水晶,刀身内封印着一片星空。
十一席刑无赦的锁链在接触到青光时全部崩碎!
“原来是你!”
他的声音首次出现波动,“上一劫的归墟——”殷河洛挥刀。
没有华丽的刀光,只是很轻地一划——所有婚书碑上的“殷”氏姓氏全部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错了。”
她抬头,暗红瞳孔此刻完全化作血色,“是这一劫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