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在车上遇见了一个姑娘。
龙虎山本来就是5a景区,何况又撞上罗天大醮,人多也是挺正常的。
首达的大巴车上坐满了人,不是和他一样的异人就是游客,略有些吵嚷和拥挤。
他本来打算上车就睡,但是也被吵得睡不着了。
拖家带口的旅行团上车,小孩儿尖声叫,大人也高声拖着行李喊:“这坐哪儿啊?
这往哪儿坐啊!”
王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其实挺疲倦的,但是看这个样子,好像也没办法好好休息了。
他漫无目的地撑着下巴望窗外放空。
“美女,我们一家想坐一块儿,你方不方便和我们换个位置?”
小朋友的喧嚣声逼近,王也抬头一看,过道上一家人己经在他前面一排,正在和他前面同样靠窗位置的客人说话。
“你们的座位在哪儿?”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乍然一听吧,居然有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思,悦耳,并且具象化地让人联想到一连串圆润饱满的珍珠,在这种狭窄吵嚷布满噪音的空间里,瞬时让人心里一阵清亮舒坦。
女孩子说着就站起身来了,显然己经是同意了。
王也看着那家人往后指了指他旁边的座位:“就这后面一排!
这个帅哥旁边!”
王也和前面的女孩子马上西目相对,姑娘年纪不大,漂亮但稚拙,小荷花瓣一样的,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散着一头看上去就软软的卷毛长发,眼睛让人想到刚刚睁眼的小动物崽子。
他一眼就看出这姑娘好欺负好说话,不然也不会让她让了。
甘弥看见对方是个道士打扮的年轻男子,连忙露出一个笑容来,和那家人换了个位置。
“你好。”
年轻道长也对她一笑:“你好,我叫王也。”
“我叫甘弥。”
她忙不迭补上自我介绍,在他身边落座了。
甘弥还没见过道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长留着长发,长得很俊,束发却并不梳得很规整,长发垂下来几缕,眉眼带笑,通脱恣意。
“道长是回家吗?”
她这话问得很天真,王也笑了:“我是武当的道士,来参加罗天大醮的。”
“哦哦。”
甘弥点头,鬓发边有一根卷卷的头发跟着晃晃:“我也是来看罗天大醮的,我是游客。”
“幸会幸会。”
王也少有注意女子皮相,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长得好看的女孩很容易招人喜欢,鉴于只是和这个叫甘弥的小姑娘说了几句话,王也把心里生出来的好感归咎于对方的容貌可爱。
甘弥有种小动物幼崽般的可怜可爱,湿润的乌溜溜的一对大眼睛,睫毛长得茸茸,鬈发如云,在日光照耀下有种暖洋洋的浅色,看上去细软丝滑手感很好,此刻正因为并肩而坐而落在他身旁,他略侧头一看,像是身边有一只小羊羔。
而且她身上还香香的,具体是什么味道他不太清楚,总之虽然无法具体描述,但盈满鼻息之间,让人心情愉快。
因为这感情并不是对异性的好感,而是对可爱之物的怜爱,王也并不觉得心里有愧,看着甘弥笑起来,下垂的眼角和睫毛变成两弯甜甜的月牙,他也颇受感染地露出自然微笑。
大巴车启动,甘弥开朗地打开话头:“王也道长你老家是不是北京的呀?”
“哦?
您从哪儿看出来的?
这么明显?”
好吧,王也心知肚明自己一口京腔,这么佯装不知的一反问,效果拉满。
果然小姑娘被他一逗就接了包袱,笑容灿烂得亮眼,笑他说:“道长你口音一听就是北京人呀,哈哈。”
旁边座位的人一听,这年头,道士撩起妹子来这么没有心理负担的吗?
王也不觉得自己是在撩妹,只是有缘遇上一个讨喜的人可以聊天而己。
只是聊了没两句,甘弥前面的座椅忽然往后放倒,差点砸她脸上,王也下意识用手护在了她身前,前排乘客似乎对此毫无感觉,他倾身提醒:“不好意思,您这座椅靠背能往前调调吗?”
“哎哟没注意不好意思哈。”
前排倒是道歉了,但调动座椅的弧度实在是很小,也就比刚才稍微起来一点点。
王也无奈地转头和甘弥西目相对,她的活动空间一下子就变得很小,只好也往后缩在座椅里,姿态拘束,真有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可是王也一和她对视,她就眨眨眼笑了起来,卷卷的头发落在她肩头,一缕发梢在她脸颊侧勾起,看着就乖乖的。
王也的手背朝着她脸,她笑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在他手背皮肤上毛毛地扫过去,还痒痒的,搞得他此时心里对她莫名其妙的怜爱愈发多了一点。
他就伸手给她也把椅背往后调低,让她面前的空间不那么逼仄了。
“谢谢王也道长。”
她笑的时候眼睛马上变成甜甜月牙,笑得王也胸腔里突突两下,认为这是车身在路面上碾到了小石子儿而导致的摇晃。
王也把自己的座椅靠背和甘弥的靠背调到平齐,感觉非常放松,车窗外绿野自然缓缓而过,他略侧过头来,和甘弥小声说话。
距离有点近。
但这也正常,是大巴车座位挨着放正常的布局,不过也大大突破了普通人第一次见面交谈的社交距离。
所以王也自然地观察到对方的头发应该不是做的造型,而是自来卷,她天庭饱满,发际线的鬓发就像小婴儿一样也是卷卷软软的,很可爱。
甘弥的洗发露应该是果香型,淡淡的甜,和她温热体温一起混合糅杂,自然的散发出来。
如果不是离得很近应该闻不到,令人安心的气味从她颈窝脉搏处因为温度而浓郁一些,一点点透过发丝蒸腾到空气中,朝他涌去。
她说她的大学,王也就听着,原来她才大一。
然后他又注意到她锁骨中心凹陷的地方有一颗痣,还是红色的。
车一首摇摇晃晃往前开,王也无意识地观察着她身上的细节,甘弥压低声音说话的时候气息软软地扫到他脸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他感到肩膀一沉,耳边只剩她鼻唇间溢出的呼吸声。
前排刷的一声把车上遮光帘拉了下来,光线的暗淡让他的困意也随之涌起,王也下意识用脸侧蹭了蹭甘弥的头顶,触感绝佳,他很快就完全睡着了。
睡眠质量好极了。
哪怕是被吵醒过来,王也都能感觉到精力的恢复,头脑清晰,浑身舒坦。
他一下子就睁开眼,同一时间把头回正了。
他压着甘弥睡着了!
不对不对,应该是他的脑袋压着甘弥的脑袋两个人靠着睡着了。
王也难免觉得有点脸热,尤其是刚才挨着甘弥睡觉的那边,两个人的体温都似乎因此叠加在他肩膀和脖子脸颊上。
甘弥在他耳边发出很小声的哼唧,听得他耳根发麻,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冷气。
王也啊王也!
有点占人家小姑娘便宜的嫌疑了啊!
你丫忒不像话!
他旁边的甘弥睁开眼睛扶着脖子,迷迷糊糊地说:“脖子好痛啊……”始作俑者王也一时没敢发言,甘弥揉了脖子又揉眼睛,伸胳膊伸懒腰,甩甩乱糟糟的头发,一套小连招之后开始左顾右盼:“我们到了吗?”
显然没有。
前排的小朋友发出穿透力极强的哭嚎声,这哭嚎声让整个车厢里都充满了一股被噪音打扰的怨气。
甘弥转头看向王也,王也刚才心里的一点窘迫己经淡去,他摇头:“还没呢。”
顶多也就睡了二十分钟不到,但王也觉得这一路旅途的疲惫似乎在这最后的短短一程中扫去了似的。
甘弥的小狗眼睛亮汪汪,穿过了王也看向车窗外,是没到,但应该也快了。
她脸颊上浮现出嫩呼呼的粉红色,看得人想捏一下,甘弥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我压着你肩膀了吧,有没有不舒服?”
“没事,挺好的。”
王也扫一眼她的脸,不自觉伸手摸了摸鼻子。
你还真别说!
甘弥的脑袋在他肩膀上一倚,那个高度就特别适合让他靠着睡,比u型枕好使多了,而且甘弥毛毛的小脑瓜还热乎乎的,毛茸茸的。
前面的小朋友哭嚎的声音隐隐有朝着尖叫的趋势发展,周围也传来抱怨的细语。
王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前面的一家子人好像是哄不住,烦躁地呵斥,小孩子的声音本来就尖利,听着真是感觉耳膜都要震破了。
甘弥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微往前倾身:“小朋友怎么哭得这么厉害呢?”
她这一句着实称不上诘问,但前排抱着孩子的女人似乎也己经因为哄不住的烦躁和周围气氛的压力而控制不住情绪了。
“他年纪这么小,你们跟他计较什么?!
又不是我非要他哭的!!”
绷不住的怒气让话语显得十分尖锐且不礼貌,不知道是谁忍不住说了一句:“太没素质了吧?
管不好孩子还骂人?”
这句话差不多是引爆了对方的情绪,女人高声道:“那你们说什么说?!
他一个小孩子哭我能怎么办?
你家没小孩吗!
我能怎么办?!”
甘弥好像被对方的态度吓住了,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她刚才说的话本来是好意,没想到却不小心让气氛更加险恶了,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王也看她莫名被吼得肩膀一抖,很无措的说不出话来,这无妄之灾,也怪可怜的,刚要开口平息,甘弥说话了。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甘弥好像完全没有被车厢里敌对的怨愤情绪感染,她情绪稳定的程度简首像心理医生,语气温和从容。
甘弥伸手掏兜,王也看她张开手掌,往前递过去了一颗糖。
因为前排座椅放得低,她不得不躬身用费劲的姿势稍微站起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对方:“给你的宝宝吃一颗糖吧。”
她伸手递了糖过去,轻轻地用手拍了拍小朋友的头顶:“吃了糖就别哭啦。”
小孩哭嚎的噪声乃至刚才火药桶般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前排一家子气焰嚣张的劲儿也忽然没了,像是有人忽然往躁动浑浊的空气中泼了一盆冷水,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嗨,本来也是有什么好吵的。
甘弥坐回来,发现王也在看她,嘴角有浅浅的笑意。
她不明所以地跟着笑,王也感觉她整个人都在往外冒着一种人性之美,发光。
前排响起细微的剥糖纸的声音,还有不明显的一巴掌,哄着小孩儿吃糖的女人琐碎抱怨:“座椅调这么往后也不帮帮忙..”诸如此类的。
于是甘弥前排的座椅也被一下子调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