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夫君一两银子买回来的奴婢。婚后,我们相敬如“冰”。可青梅竹马的表妹来了后,
他喜笑颜开。不仅让她占了我的书房,还把珍藏的文房四宝全送给了她。和离后,
我当面讥讽他:兰家主这爱和外女厮混的毛病,得治治!
他满脸凄惶地问我:我们还能重新来过吗?01时人钟爱兰花,汴城最大的兰花贡商,
就是兰家。我是高嫁兰府的,家主夫人,名叶清。从东街铺子跨出时,得知夫君已经回了府。
我的脚步情不自禁快起来。连带着手上玉兰糕的香气,也愈发浓郁。兰逸之是我当家的夫君,
他爱吃甜食,最爱的是东街铺子的那家玉兰糕。每每他巡铺回府时,我总得给他捎上一些。
哪怕排队等个半天。刚走到院落口,婢女面色焦急地徘徊,局促着不敢看我。
我心下雀跃并不觉得异常,脚速加快恨不得飞过去。不久,听到一个娇柔的女音在说着什么。
我心下怪异,径直往内室走。刚抬头望去,身体一顿,人被惊住在原地。
夫妻二人亲密的内室里,站着另外一个女人。她是夫君的表妹,也是他的青梅竹马,
世家小姐王茵。向来对我冷若冰霜的夫君,此时脸上竟带着几分无奈的柔和,
而王表妹则拉着他的衣袖,眼波流转,柔声细语。两人姿态亲密,没有半点男女大防。瞬间,
我仿若被当头淋了一盆冰水,心里的雀跃全被浇灭。王表妹头上的白玉发簪,熟悉得刺眼。
前几日正逢我生辰,听说夫君要送我生辰之礼。一时欣喜,便去内室找他。
他手上正把玩着一支白玉簪,看到我后,直接在我发间比划。我心下高兴,
嘴上却说着太过贵重不合适的场面话。夫君一时面色难看,
说了一句:真是改不了的奴婢习气,难登大雅之堂。说完转身就走,完全不听我解释。
后来我听到他和心腹侍从闲话。家主,这玉簪色暖质白,是个好东西,是为叶夫人准备的?
她有些小家子气,撑不起这支簪子,这个是为表妹生辰准备的。那叶夫人那边……
侍从迟疑地问着。他随***代:你给她做一件素衣长袍便是。她只配这个。
侍从点头称是。一开始我心下懊悔,怪自己不会说话惹恼了他。听到此才明白,
白玉簪本也不是送给我的。却也努力忽略心中的不快,和他赔罪。可我后面再提及,
他始终不理。现在,看见这支白玉簪戴在其他女人的头上,真是五味杂陈。
夫君低声道:茵茵,你来了就好。表妹却似是哀怨地埋怨:表哥,我若再不来,
你都要忘了我了。这兰府偌大家业只靠你一人,瞧你都清瘦了,
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说着,她竟抬手抚上夫君的脸颊,眼神幽怨又勾人。
一贯冷冰冰的夫君,此时也只是皱着眉,并未推开她。而我,兰家家主的夫人,
冷眼旁观倒像个外人。真是可笑。成婚三年,夫君平日里对我总是冷言冷语,
就连和近身伺候的心腹下人,也不开笑颜。我想他贵为兰家家主,总要顾及些管家的威仪,
并不在意。原来,他的温软和笑颜,只是青梅竹马的特例。我悄无声息地紧了紧拳,
呼出一口气。看来,我回来得不是时候。两人回头看到我,神情只一愣,
夫君淡然地拨开表妹的手。那女子面色恼怒,当即质问:不懂规矩的奴婢,
谁让你进内室的?她眉眼含着挑衅,似是知道表哥不会怪她擅自做主。夫君没让她失望,
只略蹙了蹙眉,小声提醒:茵茵,她是我夫人,叶清。表妹玩味一笑,
意有所指道:她就是成婚三载无出,令你蒙羞的奴婢?这每天好吃好喝地养着,
原来是个不会下蛋的。我脸色瞬间沉了沉,毫不客气地反击:我们夫妻二人的内帏私事,
王小姐这么感兴趣,是想将我取而代之?可惜王家乃大族,恐不能容你嫁进这兰府做妾。
王小姐过门是客,却揣着主人的款儿,莫非是觊觎兰家主母之位不成?放肆!
夫君大声呵斥!夫君从没见我如此尖刻。叶清,不得无礼!02我所有的隐忍,
被这无情地呵斥,击得稀碎。心下的冰冷,瞬间早已转成滔天的怒意。这就无礼了?
我扯了扯嘴角:家主与外姓女子在这内帏厮混,就是你口中有礼的做派?那我倒是见识了。
叶清!夫君怒瞪双目,想不到我敢如此放肆。这时,表妹走上来,
略带鄙夷地说:表哥别生气,为这等奴婢气坏身子不值当。扫过我的目光,
像是在看一只路边的蝼蚁,多看一眼都像是脏了她的眼。可不是,
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买回来的奴婢。我挺了挺腰,眸色清凉:王小姐一口一个奴婢,
别忘了这是兰府,你脚下站的是我的内室,哪来的脸面大放厥词?表妹面色僵硬,
继而反驳道:生不出孩子,倒是张了一张利嘴,表哥你这一两银子的买身钱花得倒不值了。
都住嘴!夫君缓了缓神色,柔声道:茵茵,你住处我已安排好,
晚些再为你接风洗尘。接着转过身,对我目露寒霜:叶清,你去外室等我。
我讥讽道:这还没说清楚,夫君就要息事宁人?我虽是买回来的奴婢,
却也是给自己赎了身的,容不得姘妇玷污。啪一声,脸上传来***辣的疼。来人!
将叶夫人请出外室。夫君,一个眼神也没给我,喊人押我出去。被打的那边脸已经麻木,
感觉不到痛,心里却被捅了一个黑黝黝的洞,望不见底。夫君用最***裸的方式,
戳破我用力维持的体面,在他的白月光面前。三年了,原来我还是那个跪在路边奴婢,
一点也没变。即使我已是这兰家主的夫人。表妹一脸轻蔑地嘲笑我:没有眼力见的奴婢,
表哥还留着做甚?玩腻了换个就是。03晚间月挂高空,庭院笑语不断。
我被勒令面壁思过,连晚食一并省了。这是,夫君第一次如此不留情面,以前虽然偶尔冷脸,
却始终给我留着面子。这王表妹,在他心中的分量真是不一般。我嗤笑一声,
笑自己痴傻愚笨。竟然也想着和夫君举案齐眉。你今天在发什么疯?
耳边传来夫君一贯冷然的声音。他眉色凝重:你以前说话,并不像今日这般失了规矩体面。
我唇角微掀,缓声问:夫君要我怎样呢?让你青梅竹马指着鼻子骂我这奴婢不还嘴?
还是看着你们亲热无动于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君是怪我在外人面前不听话,
还是气我骂她是姘妇?伤了你心爱之人的面子?他那张俊朗的脸渐沉了面色。叶清,
我只说一次,王家和兰家是世交,她是我表妹不是外人,亲近些也无妨,
她这次来也是助我调养贡品兰花,你不要小肚鸡肠。他顿了顿,
继续开口:就算她今日言语粗糙了些,你也当有容人的雅量,怎能口出污言?
我的尊严被他表妹踩在地上践踏,只换来轻飘飘一句言语粗糙。我无声笑了笑,
只觉心下冰凉。她不是说我是个奴婢?奴婢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哪来的容人之量?
怀中凉透底的玉兰糕,此时仿佛带上火一般,灼得我心疼。醒醒吧叶清,你不配。
我以为能等到他的坦诚和理解,换来的还是指责。这一刻,身心俱疲懒得再分辩。
夫君大人教训的是,天晚了,回吧。明日,你去和茵茵赔个不是,
她向来豁达定不会怪你。我抬头定定地看着他,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要道歉?
除非你抬着我的尸体去。生气了?要给我耳刮子吗?来啊!我走进几步,
奉上另外半张脸。他错愕地后退几步,深吸几口气:你冥顽不灵,那就罚你,
好好地面壁思过。他怒气冲冲出门。我掏出怀中碎了几瓣的玉兰糕,麻木地嚼着,
心下暗暗做了个决定。04次日,雨雪交加,落地化水。炭火早已烧尽,冻得人直哆嗦。
我那夫君,应该早就陪着王表妹去了兰花园吧。此时,仆妇们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清晰地传到我耳里。家主真是眼光好,王小姐端庄貌美,比叶夫人不知强了多少。
你可不知道,家主与王小姐差点就成了,却被兰老爷传承家主之位,这两人不得已才分开,
这王小姐至今还未嫁呢。咱们夫人是苦命,不得夫君喜爱,嫁进来还生不出孩子,
听说族老们都要求休了她。听到此,我如同一个局外人,情绪没有半点起伏。
她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个靠着夫君的妇人。也是真的生不出孩子。前两年,
我们还有夫妻房事,后来我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医官说,是我。我心下愧疚,
几次请求夫君纳一房妾室开枝散叶。他当时神色是难得柔和,安慰我:不急,
我们总会有的。从此,我加倍对他好。即使兰花过敏,也要在窗前备下几盆他珍爱的品种。
知道他爱用雪水煮茶,每年初雪必定早早准备。一双手冻得伤痕累累,奇痒无比,
我也甘之如饴。可笑,我只感动了自己,自作多情了。哟!还能吃得下早食?
还以为你定要寻死觅活。王表妹一副花孔雀的打扮,眼含不屑地走进来。我不理她。
她凑近我,俯下身道:清高什么?不过是表哥应付家族的一个幌子,
你知道表哥为何让你三年无出?你知道?我斜睨她。表哥表面清冷自持,
却一直在你的饮食里加避子汤药,还借医官之口,说不孕都是你的缘故,
他无非是等一个时机,想与我再续前缘。你是他买来搪塞族老们的幌子,
居然真以为当家做主了,你配吗?那张美艳的脸上满是讥讽,
看着我的眼神是***裸的蔑视。我咬烂了牙根,才勉强维持住平静。说完了?
你可以出去了。她不过想看到我恼羞成怒,一副被夫君辜负的样子。我怎能叫她如愿?
祖父说过,无论身处什么境地,为人的风骨不能丢。她还想再说什么时,
却被一道男声打断:茵茵,我不是让你歇歇么,你怎么来此?
王表妹轻叹一声:我昨日言语莽撞,令你们夫妻不睦,今日是来和叶夫人闲话家常,
好化解你们二人的芥蒂。夫君双眼一亮,笑道:茵茵,还是你善解人意。
转而收了笑意,对我肃然开口:叶清,你要和茵茵好好学学。两人眉目传情的样子,
几欲让我作恶。掌心传来指甲撕裂的痛楚,才勉强让我克制住。我的视线从外面飘扬的大雪,
转至重新燃起的炭盆上。屋内暖融融,但我的心却冷到了骨子里。
一个道貌岸然却让我背着不能生育的谣言,任凭流言重伤我身为一个女人的尊严。末了,
还让旧情人当面戳我一刀。这就是我曾经又敬又爱的夫君。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地心死。
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整整衣袖,起身望着夫君:晚些,我在书房相候。05咳咳
咳咳一阵的呕吐声。早前用过的早食,全被我吐了个干净。
胃里的胆汁也险些全被吐了出来。刚才那片刻的伪装,让我疲惫到了骨子里,我瘫坐在地,
泪水糊了满脸。家主兰逸之在我眼里,一直是个冷静睿智的男子。即便我是奴婢上位,
他也不曾苛待过我。顶多,是冷冰冰的不宠爱罢了。我以为再过几年,
这块寒冰肯定能被我捂热。如今,我才知晓。他的信任和笑容只给那个女人,
我只是他无奈之下应付家族的一个手段。为了那个女人,他甚至伪造我不孕的谣言。
都是给他们的未来铺路。也罢,成全你们便是,从此,这些都与我无关。
我是被开门声吵醒的。刚睁开眼,便看到夫君身着鎏金月白长衫,坐在书桌后理着账本。
他平日只穿素色衣袍。晚间新换的盛装,倒是衬得他俊美如神。可这身穿着刺得我眼睛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