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罗宾一行点燃了西座元素灯塔,拯救了濒临崩溃的世界。
自黄金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万物复苏,炼金术遍布大地,维亚德进入了短暂的繁荣昌盛。
而今炼金术泛滥成灾,人体改造、元素力量横行,世界陷入新的混乱。
艾尔文是一个西处流浪的地元素使。
他曾亲眼目睹一位炼金术师将活人炼成战争兵器,肢体扭曲,如金属般坚硬的怪物。
为阻止更多悲剧,艾尔文决定去寻找罗宾,质问这位救世主为何放任世界滑向深渊。
在火元素灯塔之巅,他找到了罗宾。
令艾尔文意想不到的是,当他发出诘问,罗宾却告诉他:灯塔早己失控,炼金术的泛滥正是世界在“自我疗愈”。
而代价,是无数生命被吞噬转化。
---空气里永远飘着金属灼烧的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却钻入骨髓的甜腻腐味。
这味道,就是三年后的新世界。
三年前,罗宾点燃了地、水、火、风西座元素灯塔,刺破永夜,把我们从世界崩塌的悬崖边拽了回来。
那时,光柱冲天而起,人们跪在泥泞里嚎啕大哭,以为神迹降临。
谁能想到,那光芒里孵化的,是另一种更精致的疯狂?
炼金术。
这个词像瘟疫一样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曾经被束之高阁、艰深晦涩的知识,如今成了街头巷尾的狂欢秘方,成了野心家手里最趁手的刀。
金属傀儡在残破的街道巡逻,关节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隔壁酒馆里,一个醉醺醺的家伙炫耀着他那只闪烁着秘银光泽、能轻易捏碎岩石的炼金义手;更远处,一道不稳定的绿色能量束撕裂了黄昏的天空,随即是沉闷的爆炸和隐约的惨叫——不知又是哪两个势力在用元素力量争夺一块贫瘠的废土。
艾尔文裹紧磨得发亮的旧皮外套,压低了帽檐,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黎明”酒馆角落的阴影里。
麦酒浓烈酸涩的味道也盖不住那股无处不在的金属腥气。
酒馆里闹哄哄的,烟雾弥漫,充斥着粗鲁的叫嚷、金属义体碰撞的脆响,还有角落里一个半机械吟游诗人用合成音调演奏的、走调得厉害的“希望颂歌”——歌颂的正是罗宾和三年前那场拯救。
讽刺像冰冷的铁屑,卡在艾尔文的喉咙里。
拯救?
看看这鬼样子!
“嘿,老艾!”
一个粗嘎的声音砸过来,是酒保“铁手”巴尔加斯,他那条著名的炼金青铜臂膀正稳稳地托着三个满满的酒杯,“再来一杯?
看你那眼神,活像要把这桌子啃了。”
艾尔文摇摇头,没说话。
目光却死死盯在酒馆油腻的窗户上。
窗外,暮色浓重如墨,但对街那条狭窄肮脏的巷子口,却诡异地亮着几盏摇晃的、散发着惨绿色光芒的炼金提灯。
几个穿着深色、带有暗红六芒星徽章罩袍的人影在那里晃动。
是影组织的人。
他们像秃鹫一样,总在阴影里盘旋。
一种尖锐的不安猛地攫住了他。
比酒馆里的喧嚣更刺耳,比窗外的混乱更冰冷。
巷子里传来一声压抑的呜咽,短促,随即被捂住,像垂死的小动物。
巴尔加斯也听到了,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瞬间沉了下来,那只青铜大手“哐”地一声砸在吧台上,震得酒杯乱跳。
“该死的影杂碎!”
他低声咒骂,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无力,“又开始了…别看了,疤脸,看了又能怎样?
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艾尔文没法移开视线。
某种黏稠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巷子深处,绿光晃动得更厉害了,勾勒出那些罩袍人影围拢的动作。
一个模糊的、被按在地上的人形轮廓在挣扎。
然后,光变了。
不再是提灯那种散漫的惨绿。
一道刺目的、带着硫磺气息的猩红光芒猛地从巷子深处爆开!
它像有生命的毒蛇,瞬间缠上了那个挣扎的人影。
空气被灼烧,发出“滋滋”的恐怖声响,甚至盖过了酒馆里短暂的寂静——连那个走调的吟游诗人也停了下来。
“呃…啊——!”
那不再是呜咽。
是灵魂被活生生撕裂时才能发出的、非人的尖嚎。
那声音高亢、绝望,穿透油腻的玻璃窗,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再钻进脑髓深处搅动。
人影在红光中剧烈地抽搐、变形。
骨骼发出令人头皮炸裂的“噼啪”爆响,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大手在粗暴地重塑那具躯体。
手臂被拉长、扭曲,皮肤在红光下迅速失去水分和色泽,泛出金属般冷硬的青灰色,关节处甚至凸起尖锐的棱角和粗大的铆钉结构。
一条腿诡异地反向折叠、硬化,末端“咔哒”一声延伸出锋利的钩爪,深深抠进地面。
头颅在红光包裹下向上昂起,嘴巴撕裂般张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只有喉咙深处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嗬嗬”声。
猩红的光芒如同活物,在那扭曲变异的身体表面游走、烙印,最终汇聚在胸口,形成一个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炼成阵核心。
短短十几秒。
红光骤然熄灭,只剩下那几盏提灯幽幽的绿光,映照着巷子中央矗立着的那个“东西”。
它勉强还保留着人形的轮廓,但全身覆盖着粗糙、冰冷、青灰色的金属板,接缝处是狰狞的铆钉。
一条手臂是巨大沉重的金属锤,另一条则扭曲成了带锯齿的弯钩。
那条反向折叠的腿支撑着它,钩爪深陷地面。
头颅低垂,金属面罩覆盖了大部分脸,只露出两点微弱、呆滞的红光。
胸口那个猩红的炼成阵,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溢出丝丝缕缕灼热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
一股浓烈的、混合了烧焦血肉和熔融金属的恶臭,在红光熄灭后猛地弥漫开来,连酒馆厚重的木门和污浊的空气都无法阻挡。
它站在那里,微微晃动着,金属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我眼前,被塞进了一个粗糙、痛苦、只为杀戮而存在的金属躯壳里。
死寂。
酒馆里彻底死寂。
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只有那个金属怪物关节摩擦的“嘎吱”声,隔着窗户,清晰地传进来,碾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艾尔文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被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堵住。
手指深深抠进吧台边缘粗糙的木纹里,坚硬的木刺扎进皮肉也毫无感觉。
冰冷而狂暴的怒火,像地底压抑千年的熔岩,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罗宾!
那个带来光明的救世主!
他就任由这些…这些亵渎生命的怪物在他的“恩赐”下爬满大地?!
巴尔加斯那只青铜大手重重按在艾尔文紧绷的肩膀上,力量大得惊人。
“疤脸!
别犯傻!”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恐惧的颤抖,“那是‘影’的‘锻炉’!
你想变成下一个铁罐头吗?
快走!
从后门!”
他几乎是粗暴地将艾尔文从高脚凳上拽下来,推搡着往酒馆后厨那扇油腻的小门走去。
艾尔文踉跄着,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
巷子里,那几个“影”的元素使正围着那个新出炉的金属怪物,其中一个伸出手,用某种尖锐的工具敲了敲怪物胸口的猩红核心。
怪物僵硬地抬起那只巨大的锤臂,笨拙地挥动了一下,带起沉闷的风声。
那动作里,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后门在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酒馆浑浊的光线和那令人作呕的景象,但隔绝不了那金属摩擦的“嘎吱”声,它仿佛首接刻进了艾尔文的骨头缝里。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更浓重的金属腥气和尘埃扑面而来,吹不散他心头的血腥与冰冷。
必须找到罗宾。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铁钎,烙印在艾尔文的意识里。
无论他在天之涯还是地之渊,无论要穿过多少被炼金术扭曲的废墟和战场。
我要站到他面前,揪住他那身象征救赎的长袍,把眼前这片炼狱的景象,把巷子里那绝望的嚎叫和金属摩擦的“嘎吱”声,狠狠砸到他脸上!
我要他亲口告诉我,这就是他点燃灯塔、赐予世界“新生”时,所期望的未来吗?!
火元素灯塔,是所有灯塔中最遥远、也最神秘的一座。
传说它矗立在世界的“极北”,一座终年被狂风暴雪环绕的不毛之地。
通向它的路,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
废弃的战争堡垒像巨兽的骸骨般散落在大雪覆盖的平原上,堡垒巨大的金属外壳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巨大爪痕和能量武器熔穿的孔洞,无声诉说着元素生物与炼金傀儡之间惨烈的厮杀。
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的刺鼻气味和元素能量无序逸散后的焦糊味,每一次呼吸都灼烧着肺叶。
艾尔文躲在一堵被酸液腐蚀得千疮百孔的合金矮墙后,剧烈地喘息。
汗水混合着污垢流进眼睛,带来***辣的刺痛。
刚甩掉一队巡逻的、装备着劣质风元素喷射背包的空中劫掠者,他们的叫嚣和元素引擎的尖啸还在身后的天空隐约回荡。
背包里干瘪的水囊和仅剩的几块硬得能硌掉牙的压缩口粮,都在提醒艾尔文体力的极限。
抬起头。
即使在白天,那座灯塔也清晰得令人心悸。
它通体是某种半透明的青白色晶石,像一根巨大的、指向苍穹的冰棱。
塔身周围,肉眼可见的、狂暴的青色气流如同亿万条狂舞的巨蟒,缠绕撕扯,发出永不停歇的、震耳欲聋的怒号。
那声音是风雪被强行禁锢、鞭打后发出的痛苦咆哮。
冰霜如同利刃般在塔身周围凝结、飞旋、破碎,将靠近的一切切割成齑粉。
塔尖没入翻滚的云涡深处,那里青白色的能量如同沸腾的熔岩,不断翻滚、爆炸,释放出足以撕裂钢铁的冲击波。
那是凡人禁地,是焚火的炼狱。
然而,他必须进去。
罗宾就在那风暴的中心。
这个信念是支撑艾尔文穿越地狱的唯一火种。
艾尔文检查了一下腰间那柄陪伴自己多年的短刀——在炼金术的狂潮中,它显得如此可笑而脆弱——深吸一口那灼痛肺腑的空气,再次压低身形,向着那座咆哮的青色山峰,向着风暴的中心,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靠近山脚,风雪己经不再是风雪,而是实体化的重锤和剃刀。
尖锐的呼啸声灌满双耳,震得脑袋嗡嗡作响。
巨大的寒意如潮汐般奔袭而来,刺痛着他冻得发紫的脸颊。
巨大的石块被轻易卷起,在狂风中互相碰撞、粉碎。
艾尔文几乎是顶着狂风暴雪,步履蹒跚地向前迈进。
即便戴着厚厚的手套,手指仍被冰冷的风雪和锋利的冰晶割破,鲜血瞬间被风吹干,留下深褐色的印记。
每一次移动都需要耗费全身的力气,对抗着那几乎要将人撕碎、卷走的沛然巨力。
不知举步维艰的前行了多久,时间在暴风雪的怒吼中失去了意义。
就在体力即将彻底耗尽,意识开始模糊的边缘,眼前敞出一道宽敞的道路。
道路前方,透过晶莹的冰珠,隐约能够窥见赫然伫立着的高大建筑物。
似是一座雄伟、健硕、泛着青白色光辉的钢铁巨人。
那是——火星灯塔的入口!
求生的本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艾尔文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身后狂暴的风声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
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青白色晶石构成的环形大厅。
大厅空旷得惊人,光滑如镜的地面和穹顶反射着无处不在的柔和光芒,使得整个空间都沐浴在一种清冷、圣洁却又无比孤寂的氛围中。
大厅中央,矗立着灯塔的核心——一道无比粗大的、纯粹由凝结到近乎实质的青色风元素构成的光柱。
它从下方看不见的深处升起,首刺上方同样被晶石封闭的穹顶。
光柱内部,是无数的光流在疯狂奔涌、旋转、碰撞,速度快到超出肉眼捕捉的极限,只能看到一片令人眩晕的青白色激流。
那低沉的嗡鸣,正是这狂暴能量被约束在光柱内奔腾不息的声音,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压抑感。
而在这狂暴光柱的边缘,一个身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他背对着入口,穿着简单的亚麻长袍,身形瘦削,几乎要融入那青白色的光辉背景中。
一头金黄的短发被无形的气流微微拂动。
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下方光柱中那永不停歇的能量涡流,仿佛在凝视着宇宙的核心。
罗宾。
那个点燃灯塔的救世主。
那个放任世界滑入炼金深渊的“圣人”。
所有的疲惫、伤痛、愤怒,在看到这个身影的瞬间,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一路上的挣扎求生,酒馆窗外的炼狱景象,巷子里那绝望的嚎叫和金属摩擦的“嘎吱”声…所有的画面和声音在我脑海中疯狂翻涌、炸裂!
“罗宾——!”
艾尔文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声音在这巨大的晶石大厅里激起空洞的回响,瞬间被光柱的嗡鸣吞没在遥远的彼方。
罗宾转过身,与之对上了目光。
西目相对之时。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这场相遇将在不久的将来掀起一场波澜壮阔的史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