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吏目溺亡的消息,像颗小石子投进死水,在别院周围漾开些微涟漪便没了声息。
但沈清辞知道,这绝非意外。
萧玦那句“太软弱了活不长久”,像根刺扎在她心头。
她翻遍原主记忆,试图从那些零碎片段里找出沈父被构陷的蛛丝马迹,却只记得原主曾无意中听到父亲与幕僚提及“漕运账本”等字眼,当时只当是寻常公务,并未在意。
“漕运……”沈清辞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在任何朝代都是肥差,牵扯的利益盘根错节,倒确实可能成为构陷的突破口。
正思忖着,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沈清辞迅速敛了神色,重新摆出那副怯生生的模样,抬眼望去,果然是萧玦。
他今日换了件墨色锦袍,更衬得肤色冷白,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闲闲地倚在门框上:“沈小姐今日倒不像前几日那般怕生了。”
沈清辞起身行礼,声音依旧轻柔,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刻意维持的镇定:“王爷常来,民女……渐渐习惯了。”
“习惯?”
萧玦踱步进来,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旧书,“沈小姐还有心思看书?”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沈清辞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算计,“只是……民女近日总想起家父,夜里总睡不安稳,不知他在天牢里……”话未说完,眼泪先掉了下来,这次的哭腔里添了几分真切的焦虑。
她算准了萧玦对沈家旧案的兴趣,故意将话题引到此处。
萧玦果然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沈小姐想救你父亲?”
“民女不敢奢求……”沈清辞哽咽着,却悄悄抬眼观察他的神色,“只是家父一生清廉,民女不信他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若能查***相,还家父一个清白,民女……死也甘心。”
她刻意加重了“查***相”西字,语气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柔弱的外表下,第一次露出了点不甘的棱角。
萧玦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沈小姐倒是比本王想的更有孝心。
只是这查案之事,岂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做到的?”
“民女知道自己无能,”沈清辞咬着唇,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但民女记得,家父曾提过漕运相关的账本……或许那里会有线索。
只是如今沈家被抄,那些东西早己不知所踪……”她故意说得含糊,既抛出了“漕运账本”这个诱饵,又表现得毫无头绪,将自己摆在“需要依附他人”的位置上。
萧玦指尖摩挲着玉佩,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漕运正是他暗中布局的关键,沈家旧案若真与此有关,这沈清辞倒确实有点利用价值。
“账本之事,本王或许能帮你查查。”
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应下,“但本王为何要帮你?”
来了。
沈清辞心中一紧,面上却露出感激又惶恐的神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只要王爷肯帮忙,民女……民女愿为王爷做牛做马!”
她刻意伏低身子,将姿态放得极低,符合“白莲花”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模样。
萧玦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脊背,忽然伸手,用折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
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像在掂量一件物品的价值:“做牛做马?
沈小姐这身子骨,怕是也做不了什么。”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触碰到她的皮肤时,沈清辞下意识地缩了缩,眼里又泛起水汽:“民女……民女虽无用,但绝不会给王爷添麻烦。
若有任何能为王爷效力之处,民女万死不辞。”
她知道萧玦在试探她的底线,也在确认她是否足够“听话”。
萧玦轻笑一声,收回折扇:“起来吧。
查案之事急不得,你且先在这别院里待着,安分些。”
这算是答应了?
沈清辞心中微动,依言起身,垂手站在一旁,乖巧得像只驯服的兔子。
萧玦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目光却总在她身上打转,像是在寻找什么破绽。
沈清辞小心翼翼地应对着,不敢有丝毫松懈。
临走时,萧玦忽然指着墙角那盆快要枯萎的兰草:“这花快死了,沈小姐竟不管?”
沈清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是原主母亲留下的遗物,原主病中无力照管,早己蔫头耷脑。
她心中一动,露出几分伤感:“这是先母留下的,民女近日心绪不宁,竟忘了照料……草木如人,若不用心,再好的根骨也活不成。”
萧玦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沈清辞才松了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湿。
她走到那盆兰草前,伸手抚过枯黄的叶片,若有所思。
萧玦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她要“用心”扮演角色,还是暗示她需主动做些什么?
正想着,刘妈端着水盆进来,见她对着兰草发呆,不由道:“小姐若是喜欢,老奴明日去外面再寻些来。”
“不必了。”
沈清辞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刘妈,你还记得家父出事前,可有什么陌生人来过府中?
尤其是……与漕运相关的?”
刘妈皱着眉想了半晌,迟疑道:“好像……有个姓周的管事来过几次,说是漕运司的,每次来都和老爷关在书房里说话,具体说什么老奴就不知道了。”
姓周的管事?
沈清辞心中记下这个名字,看来这便是下一步的线索了。
她看着那盆兰草,忽然拿起水壶,细细地浇了些水。
不管萧玦打的什么主意,她都得先抓住这根线。
至于破绽……她不怕露出破绽,只要这破绽是她故意让他看到的。
毕竟,在腹黑王爷面前,毫无用处的“白莲花”,可比有点用处的“小麻烦”更容易被舍弃。
她得让自己变得“有用”,哪怕这用处,本身就是一场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