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贫民窟,污水横流,腐烂的气味混杂着霉湿的空气。
桥洞内,李当阳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贫民窟恶霸王二皮自两天前便开始盯上了李当阳。
他年约三十出头,身形壮硕,脸上满是刀疤和凶悍之色。
这厮小时候就是靠偷盗和欺骗为生,成年后更是依靠残暴手段和不择手段的敛财手腕在贫民窟中站稳了脚跟。
他手下聚集了一群无赖和流浪汉,他们既是他的耳目,也是他的打手。
一个年纪不过十几岁的白净面皮,在王二皮眼里更是头任人宰割的肥羊。
他带着几个喽啰,找上了李当阳。
“小子,面生得很啊!”
李当阳哪里还看不出他是什么东西,只得陪笑:“这位大爷,我就是个逃难到此的,初到此地,也没什么孝敬您的…”“孝敬不孝敬另说,这里的规矩你得明白。
老子给你们这群臭虫桥洞子住,你就得给老子交房租!
一天交一两银子。”
“大爷,我现在哪里有钱啊…”“草泥马滴,我管你马滴有没有钱,没钱就去偷,记住,每天一两银子的东西,完成了没奖励,完不成有惩罚!
来这住这么多天了也没给你大跌我上供,该打!”
小混混们一拥而上,拳打脚踢。
李当阳本就虚弱,这一顿好打好悬没给他干背过气去。
“瞧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经打,你要是不想上贡,嘿嘿嘿嘿,小白脸子说不定有好些兄弟喜欢嘛!
你给他们开开后门行个方便,也算你上供了哈哈哈哈!”
身后的混混们也跟着发出桀桀的奸笑!
这帮在贫民窟里除了割肉上上青楼后就玩不着女子的泼皮想要干什么呀!
李当阳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菊花一紧,目送着这群泼皮离开。
…第一日,李当阳尝试偷窃,但饥肠辘辘、身体虚弱的他根本无力完成王二皮的要求,结果自然是挨了一顿狠狠的拳脚。
他身上的伤口还未愈合,昨日恶霸的殴打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斑斑青紫。
身体的疼痛伴随着言语侮辱的屈辱,几乎令人发狂。
第二日,李当阳再次尝试,他混迹于市场,想从货摊上偷走一些财物。
然而他过于瘦弱和狼狈的模样引起了小贩的注意,几次险些被人捉住。
最终,他只趁人不备顺走了些老头老太的破碗破苕帚破簸箕。
这些破烂货哪里值一两银子回到桥洞时,迎接他的自然又是王二皮的拳打脚踢。
“没用的的东西!”
王二皮吐了一口浓痰,冷笑着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当阳。
“马德,我再给你两天,如果再交不出来,嘿嘿,我就要让你尝尝厉害了…”身后的小混混顿时爆笑着起哄:“青楼里那些肥货兄弟们早玩腻了呀!”
李当阳脸色苍白,如同看到世上最穷凶极恶的恶魔一般呀。
浑身发着抖,看着王二皮一伙人一边笑一边离去。
夜间,李当阳蜷缩在角落,身上鲜血淋漓,内心如同陷入无边深渊。
那种感觉对于一个16岁的前富家子弟来讲是一百万个桥洞里的篝火都照不明照不亮的。
他害怕,愤怒,甚至一度对自己生出了浓浓的厌恶。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人生会变成这样?
卑微得不堪一击,若是明日再凑不齐一两银子,甚至连男人的尊严都要失去啊。
可这贫民窟,怎么才能凑齐一两银子?
这谈何容易!
李当阳只得一拳拳打在桥洞石壁上。
石头发出闷响,靠近石壁的流浪汉翻了个身。
李当阳不敢再打了。
第三日的清晨,李当阳从桥洞中踉跄爬起,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浑身像是被打散了架。
他嘴角裂开,结痂又被拉裂,混合着血和唾沫的腥气弥漫在口中。
己经是第三天了,必须去完成“任务”,否则后门不保了啊!
第三日上午,李当阳行走在街道上。
街道上行人大多衣着破烂,白日喝酒的有之,聚众闹事的有之,喝醉了酒或被打晕了躺在路边的也有之。
一个吵闹的酒馆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里面有一群闲汉懒汉围堵一圈,叽叽喳喳不知讨论什么。
李当阳迈步进去,只听得那些懒汉们议论:“还有这等好事,这个条件也不孬,咱要是真能选上,那后半辈子也就不愁了…”“咱哥们儿的身子骨,那必须硬朗!
将来说不定江湖好把式里面有咱一份…”“别瘠薄吹牛批了,就你那连史带袅没一百斤的皮包骨,给你练散架了…”“先得想想怎么过去吧,咱兜里没俩子儿的,怎么跑那么远…”李当阳挤入人堆,但见那一堆懒汉是围这酒馆的告示板,那板子上赫然贴着一张大字报:东平镇庆元武馆,广开门户,收徒!
选上者包吃住,待遇从优!
有意者在本月底前去往武馆报到!
这个世界上,凡俗之人想要修仙那是难如登天,大部分人对于有没有修仙者都没一个清楚的认知。
但凡人依旧可以习武。
据李当阳所知,习武者可分为武人、武师、宗师、大宗师的境界!
李当阳的父亲李怀山行走江湖,西处做生意,结识了不少武师,乃至宗师都与李怀山有相识。
许多江湖武馆、镖局的头子便是宗师境界,官府卫队的统领也是此境界。
这些人在面对蛮荒之地的低阶妖魔侵扰时有一战之力。
至于那大宗师,据说是有以拳罡开山的本领!
庆元武馆的馆主乃是一位习武的宗师,善使用武馆门人有二三十号,在附近那是颇有威名。
那东平镇是离安淮镇最近的镇子,说是近,实际上也有近一百五十里的距离。
想要从一个城镇去往另一个城镇,必须要有武者保护,途中官道外全是未开化的蛮荒,妖魔鬼怪横行,时常有私自出行的商人等葬身于途中。
想要出行,可以雇佣跟随镖师队伍,也可以跟官府的卫队过去。
前者价格昂贵,后者较为便宜,但官府每月只固定出发三支队伍,每支队伍有三名武师、十数名武人保护。
李当阳正苦于自身疲弱,连市井无赖都能随意欺压,这种境况,现在就是改变的好时机!
“若是我能成为武馆门徒,哪怕生活苦些,总归是吃喝不愁…”对于找那些修仙者复仇…李当阳想过,他当然想过无数次。
但是他很清楚,什么宗师大宗师,在那些仙人面前走不过一合。
思考那些完全做不到的事情是毫无意义的。
他打定主意,转身离开。
算算日程,这月月中时候官府卫队出发就在后天了。
想要在月底之前赶去东平镇,只有跟随月中的队伍出发。
跟随官府卫队出行,虽说比雇佣保镖或镖局便宜,但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走一次官道要五两银子的路费,期间伙食还得自备。
“当务之急是要钱...还有,今天晚上那王二皮要收账,再交不出钱来菊花便要受苦!”
如果那王二皮死了...不就不用受其欺辱了么!
当他产生此种想法时,浑身登得一震,脑海里没来由的浮现出他的父母被削作人棍之场景!
李当阳顿时干呕,慌不择路从酒馆中跑出去。
跑到街角巷弄无人之处大口呕吐,似乎是要把这些白日里封印的记忆全都呕吐出来。
只可惜这几天他根本吃不饱饭,吐出来的全是些酸水臭水。
吐完之后,李当阳起身默默离开...下午,李当阳才在一条小巷中找到机会。
一名身形粗壮的肉贩将挂着的几块肉搬到车上,后头露出了个钱袋的轮廓。
李当阳屏住呼吸,等到肉贩转身进屋,他猛然扑上去。
可鬼使神差,他没有选择抓住钱袋。
这个选择也许会让他后悔一辈子,也许成就了他的一生。
他反而是一把抓住了贩肉车上那把剔骨钢刀呀!
他将钢刀收起,藏在宽大破烂衣袍之中,转身离去。
他不敢多停,见肉贩未注意到他,拔腿就跑,心脏如擂鼓般疯狂跳动。
跑到无人之处,李当阳使手去摸怀中钢刀!
那钢刀刚刚被肉贩洗净,如小臂般长的剔肉刀闪着寒光,隐约地还有血腥味散出!
他瞪着钢刀,刀身寒光凛凛映出他的瘦削脸颊。
几个月前面色红润的俊朗公子哥,如今变得面黄肌瘦,眼窝深陷散发和刀光一般的寒气了!
他收起钢刀,向附近的青楼走去。
那王二皮和他的无赖弟兄最喜在那破烂青楼里饮酒作乐,每日晚间必是要喝个痛快再去找那些流浪汉的麻烦。
李当阳走到楼后,二层的破烂小楼散发胭脂水粉和不可名状的东西混一起的恶臭,令人作呕。
他顺着院墙和树木爬上二楼,一间相比其他房间更加宽敞的房间里,躲入木头床下。
那是王二皮最喜欢的欢喜之地呀,这木头床似乎是浸渍满了王二皮的气息,闻之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窗外几近黄昏,院墙外枯藤老树摇曳。
房间里只有风声与树叶摩挲,连一个活人的呼吸声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