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家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踏入这座被无数人向往的大城市时,才惊觉眼前的繁华竟与他们如此格格不入。
车水马龙的街道,霓虹闪烁的高楼,行色匆匆的人群,于他们而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幻景,看似近在咫尺,实则遥不可及。
这座城市的热闹是属于别人的,对顾念一家而言,它只有冰冷与陌生,仿佛一层无形却又坚不可摧的屏障,将他们拒之门外。
他们在城市边缘寻得一处破旧逼仄的出租屋,勉强作为栖身之所。
那屋子仿若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墙壁潮湿斑驳,青苔如岁月的瘢痕,肆意蔓延,散发着一股霉湿的气息。
昏黄的灯光在头顶明明灭灭,仿若随时都会熄灭,恰似他们飘摇不定的生活。
狭小的空间里,压抑与哀愁如浓雾弥漫,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苦涩。
顾念常常望着那昏黄的灯泡发呆,灯泡偶尔闪烁时,她竟会莫名期盼它就此熄灭,好让黑暗将这一切痛苦彻底吞噬,仿佛在黑暗中,就不用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生活的重压如山般轰然降临,瞬间碾碎了顾念曾经对未来的憧憬。
家庭的变故让她无奈辍学,彼时的她,还只是个豆蔻年华的柔弱少女,本应在校园里与同窗欢笑,畅享知识的滋养,如今却不得不让柔弱的双肩过早地挑起生活的重担。
晨曦尚未破晓,整座城市还沉浸在梦乡之中,顾念便己强忍着困意,拖着疲惫身躯穿梭在嘈杂的菜市场。
这里是城市最烟火却也最残酷的角落,摊贩们的叫卖声、顾客们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尖锐刺耳的喧嚣。
顾念瘦弱的身影在摊位间游走,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与坚韧。
为了能省下几毛钱,她不得不与摊贩争得面红耳赤。
“老板,这菜便宜点吧,我天天都来照顾您生意。”
顾念近乎哀求地看着摊贩,双手紧紧攥着手中那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小姑娘,我这进价本来就高,真没法再便宜了,你去别家问问吧。”
摊贩不耐烦地挥挥手,眼睛都没抬一下。
顾念心中一阵酸涩,咬咬牙继续恳求:“老板,您就行行好,我家里困难,就靠这点节省过日子了。”
可摊贩依旧不为所动,甚至面露嫌弃之色。
那一刻,顾念只觉得自己仿佛卑微到了尘埃里,满心的委屈与无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倔强地不肯落下。
最终,她只能无奈地买下那价格并未松动的蔬菜,每走一步,手中的袋子都似有千斤重,那里面装着的不仅是食物,更是生活沉甸甸的压力。
从菜市场出来,顾念来不及喘息,便又马不停蹄地赶赴餐馆。
餐馆后厨仿若一个热气腾腾的炼狱,油烟缭绕,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堆积如山的餐具在水槽边摇摇欲坠,等待着她去清洗。
她将双手浸入冰冷刺骨又满是洗洁精的水中,瞬间,一股刺痛感从指尖传遍全身。
时间一长,双手被洗洁精浸得泛白、起皮,每触碰一下餐具,都像是在撕扯伤口。
长时间的劳作让她腰酸背痛,汗水湿透了衣衫,混合着油烟味,黏腻在身上,难受至极。
她曾无数次在心底呐喊,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般苦楚,可回应她的只有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抽油烟机的轰鸣声。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城市换上了另一副迷人的妆容,街头巷尾灯火辉煌,餐厅酒吧热闹非凡。
然而,顾念却拖着更为疲惫的身躯,伫立在街头派发传单。
她身着单薄的衣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手中厚厚的一叠传单,仿佛是她与生活对抗的最后武器。
她强挤出一丝微笑,向过往路人递上传单:“您好,看一下吧。”
可换来的大多是路人冷漠的眼神、厌烦的挥手,甚至有人毫不留情地将传单打翻在地,从她身边匆匆走过,仿佛她是透明的空气。
那些轻蔑与无视,如同一把把利刃,一次次精准地刺向她的心窝,让她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内心,又添几道新伤。
每次在街头遭受这般冷遇,顾念的眼眶都会瞬间湿润,但她总是迅速别过头,仰头望向夜空,不让泪水落下。
她害怕一旦落泪,就会彻底崩溃,再也无力站起身来。
她深知,自己不能倒下,因为身后还有日渐憔悴的父母,他们眼中的疲惫与无助,是顾念心中最深的痛。
夜晚回到那昏暗的出租屋,顾念看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脸愁容的父母,心中满是愧疚与自责。
她悄悄躲进狭小的卫生间,靠在墙上,泪水终于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她用手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父母。
在这寂静的夜里,只有她压抑的抽泣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那是她对命运的哭诉,对生活的绝望。
可哭又有什么用呢?
生活不会因为泪水而停下脚步。
待情绪稍稍平复,顾念便会用冷水泼脸,看着镜子中那个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的自己,暗暗发誓:一定要撑下去。
她挺首脊梁,走出卫生间,仿若一位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尽管伤痕累累,却依然怀揣着那一丝倔强的希望,继续与生活苦斗。
哪怕前路荆棘丛生,哪怕希望渺茫如星,她也绝不放弃,因为她知道,一旦放弃,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