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木·多吉见我望着炙烤架双目灼灼,喉结上下滚动如惊鹿撞树,不禁唇角微勾。他抚过腰间镶嵌松石的弯刀,狼皮大氅下传来低沉闷笑:“若馋口,本汗即刻命人再宰杀头羊。”话音未落,又见我眼底泛起饿狼般的幽光,忽觉纵使将穹庐下千只羯羊尽数炙烤,怕也填不满这位金枝玉叶的饕餮之口。
我的瞳孔瞬间亮得如同破晓时分草原上升起的两轮朝阳,睫毛扑簌簌颤动间,整个人都像被注入了奔腾的马群般鲜活:“当真?!”喉间溢出的尾音裹着蜜似的甜腻,发间银铃随着急切倾身的动作哗啦啦响作一团,倒像是迫不及待要给即将出炉的烤羊奏乐庆贺。
话音未落,阿尔木·多吉已冲帐门扬了扬下颌,腕间嵌着狼牙的铁皮护腕掠过烛火,淬出一道寒芒。当挂着整排熊爪骨的守卫躬身趋近时,他忽然屈指用鎏金刀柄轻叩对方肩胛,胸腔里滚出两声闷笑,震得狼皮大氅上的银饰微微发颤。夜风趁机卷开牛皮帐帘的刹那,我分明瞥见他垂在身后的手指飞速打了个旋。
那手势像极了翻转烤架时的利落弧度,连指尖勾着的残影都带着油脂滋滋作响的香气。那守卫喉结轻颤,青铜护颈映着摇曳烛火,面上浮起一抹苦笑。他垂首时,鹿角冠饰随着叹息微微晃动,沉声道:“大汗,庖人已在红柳火畔辗转三日,腕间茧痕深若沟壑,盛酒皮囊倾倒其上,恐都难见半滴渗漏。”话音方落,朔风卷着帐帘呼啸而入,将尾音扯得支离破碎。他腰间悬着的鹿肉脯,也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摇晃,倒似在替庖人诉这满腹苦辛,连腰间悬挂的风干肉干都随着摇头的动作,在月光下晃出几分哀怨的影子。
阿尔木·多吉唇角微勾,笑意未达眼底,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守卫。那人顿觉后颈寒毛倒竖,如坠冰窟。
他霎时恍然若连可汗一声令下都不能即刻呈上烤羊,这穹庐之主的威严,岂不如被风卷走的马鬃般荡然无存?须知在这苍茫草原上,连苍狼都敬畏王者的权杖,更何况几只待宰的羯羊。
守卫面皮瞬间堆起褶子笑,犬齿在篝火映照下泛着微光,腰畔狼髀石随着躬身幅度撞出闷响:“小的这就去办!”话音未落,青铜护腕擦过胸口发出铮鸣,转身时皮靴踏得毡帐下的银铃急响如骤雨。只见他身影掠过跃动的红柳火焰,貂尾披风扬起的残影间,已没入草原深处此起彼伏的羊咩声里。
帐外已响起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草原汉子们踏着扬尘疾奔如飞,转瞬便将红柳木搭成丈高烤架。油亮羯羊往青铜烤叉上狠狠一穿,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拨动风箱,火苗“轰”地窜起三尺高,裹着焦香的油脂噼里啪啦迸溅,混着红柳木特有的烟熏味,顺着帐帘缝隙钻进来,勾得人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滚动,连后槽牙都泛起馋意。
许是庖人手腕早僵成了冻硬的马缰,抖着枯枝似的手指比划半天,汉子们举着铁叉大眼瞪小眼。好不容易将羊架上火,浓烟却“腾”地窜上天,惊得毡房外的牧羊犬夹着尾巴狂奔。再看那羊,表皮黑得赛过乌云盖雪的骏马,焦糊味混着红柳烟钻进鼻孔,倒像是把马鞍子丢进了火堆里!庖人望着这焦炭似的杰作,喉间发出比老黄牛反刍还艰涩的呜咽,围观的汉子们憋笑憋得面皮发紫,连腰间酒囊都跟着乱颤。
庖人攥着浸满羊脂的铜勺,勺沿还凝着未滴落的肉汁,三角眼被油烟熏得赤红,死死剜向那龟缩在阿尔木·多吉阴影里的守卫。见对方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他怒喝一声,铜勺柄裹挟着红柳木的余温,如惊雷般“邦邦”砸在对方牛皮软盔上,震得守卫耳畔悬挂的狼髀石叮当作响:“前儿刚将十八只羯羊熬成肉羹,手腕肿得比套马杆还粗!你个混帐,竟还敢在这儿偷着乐?!”这声响惊得帐外休憩的战马都扬蹄嘶鸣,啃草的羊群更是慌得四散奔逃。
眨眼间,鎏金铜盘便堆起颤巍巍的手抓肉,脂白肉红间蒸腾着热气。
虽无焦香烤羊,这沸水煮就的鲜嫩却另有风味。奶皮凝如白玉,厚得能稳稳托住雕花木勺,在铜壶中随着沸腾的奶茶轻轻起伏。忽听得“啵”地一声脆响,釉陶坛口的牛皮封被掀开,马奶酒裹挟着醇厚酒香轰然漫出,与奶香缠绵着直往人鼻腔里钻,勾得帐中众人喉结齐齐滚动,连帐外守夜的獒犬都忍不住扒着毡帘直哼哼。
扯下块颤巍巍的羊肉,我对着阿尔木·多吉热泪盈眶。
别人的金手指是开挂,我的是开席!这位土皇帝怕不是偷了灶王爷的炖肉秘籍,炖得我想当场立长生牌位!”
阿尔木·多吉闻言眉峰微挑,狼瞳里漾开笑意。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掐起块颤巍巍的手把肉,白玉般的脂肪层在指尖微微晃动。利齿撕开软嫩肌理时,肉汁顺着指缝缓缓滴落,他喉头溢出一声餍足的低哼,连缀在衣襟上的银铃铛都跟着轻轻摇晃。
阿尔木·多吉望着铜盘里堆成小山的手把肉,喉结微动。羊皮靴无意识碾过毡毯上的羊骨,指腹摩挲着镶松石的弯刀,暗自思忖。
一日两羊,便是草原苍狼怕也消受不起。朔风卷着帐外羊群的咩叫灌进来,他望着吃得两颊鼓胀的公主,忽觉自己这可汗,倒像是被架在红柳火上炙烤的羔羊。
这烟火气里的笑穹庐内外酒香翻涌,剽悍汉子们高举着盛满马奶酒的皮囊,相撞时发出金石般清越的脆响。苍凉的马头琴声裹挟着胡笳呜咽,如潮水漫过广袤草原。跳动的篝火将众人的脸庞染得通红,光影在青铜酒器与雕花银碗间流转。阿尔木·多吉斜倚着铺就虎皮的矮榻,看她不顾仪态地埋头啃着手把肉,油花沾在唇角也浑然不觉。那一刻,连帐外呼啸的朔风、漫天翻卷的流云,都成了无关紧要的陪衬,唯有眼前这鲜活肆意的模样,撞进他眼底,烙在心间。闹,才是他打马草原时,藏在刀鞘里的温柔念想。
打着饱嗝往毡毯上一倒,我感觉眼皮被灌了三斤羊油,重得能直接压塌蒙古包!此刻就算天狼啸月,怕也叫不醒这尊“干饭活佛”。
朔风裹挟着草屑撞在毡帐上的声响仍在耳畔回响,白日里穿越时空的惊惶尚未褪去,蒸腾的羊油香气已顺着鼻腔往脑髓里钻。我瘫在羊毛毡上,眼皮像被滚烫的马奶酒浸透,沉甸甸地阖了下去。恍惚间,带着雪松冷冽与日头暖意的皮裘轻轻覆来,绒毛扫过脖颈时激起细碎痒意。篝火噼啪炸开的火星子溅在帐壁上,橘色光晕裹着融融暖意渗入每寸肌肤,连骨头缝里的寒意都被烘得无影无踪,不多时便坠入了掺着肉香与酒香的沉沉梦境。
不知沉睡了几个时辰,鼻尖忽被沁骨寒意刺得一颤。缓缓睁眼,只见篝火早已化作暗红炭灰,帐内残火如鬼火明灭,在立柱上投下狼牙图腾张牙舞爪的暗影。身上厚重的皮草不知何时滑至腰间,我慌忙伸手去捞,指尖刚触到蓬松柔软的毛边,熟悉的雪松混着硝烟气息便扑面而来,竟是阿尔木·多吉常披的狼皮大氅。
“小地缸?你醒了。” 带着三分调侃的低哑嗓音突然从帐角传来,惊得我猛地抬头,只见阿尔木·多吉斜倚在虎皮矮榻上,鎏金腰带在幽暗中泛着冷光,鹰隼般的目光直直地锁着我,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毡帐阴影深处骤然泛起低哑轻笑,惊得我如受惊的黄羊般猛地瑟缩。阿尔木·多吉裹着单薄皮袍款步而来,往日束得紧实的发辫此刻松散垂落,乌发间零星散落的银饰随着步伐轻晃。跳动的炭火星光爬上他棱角分明的面庞,竟将那双惯似淬了霜的琥珀色眼眸,晕染得如同月下流淌的融金,褪去了锋芒的笑意漫过眼底,倒比马奶酒更教人醺然。
话音未落,阿尔木·多吉已如苍鹰俯冲般欺身而来,单膝重重跪在毡毯上,带着体温的狼皮大氅裹挟着雪松与硝烟气息,将我整个人兜头裹住。他垂首整理衣襟的瞬间,发间银铃轻响,指尖似无意擦过我微凉的腕子,那触感却烫得惊人,惊得我条件反射般抽回手,后腰却抵上他覆在毡毯上的掌心,进退不得。
慌乱间我十指死死揪住皮草领口,掌心陷进蓬松的狼毛里,粗粝的麂皮内衬擦过掌心。毛茸茸的毛边扫过滚烫的面颊,像是被篝火燎着了般灼人,连耳垂都烧得通红。发颤的指尖越攥越紧,却在皮草滑落时露出半截锁骨,惊得我慌忙蜷起身子。
我慌得连滚带爬坐直身子,皮草领子歪歪扭扭卡在脖颈,活像只被套住的羊羔:“对不住对不住!几点了?!我、我这盹打得比风干肉还上头...”
话到嘴边突然僵住,后知后觉的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
草原汉子哪懂什么“几点”?!这话一出口,怕是比在脑门上刻“我是异世来的”还扎眼!舌尖几乎要咬出血来,只能干笑着拿皮草角蹭脸,假装方才那句是被马奶酒腌入味的醉话。
阿尔木·多吉骨节分明的手指骤然覆上我慌乱挣扎的手背,冰凉的银戒硌得生疼,惊得我如被钉住的猎物般僵在原地。他琥珀色的眸子凝望着帐外浓稠如墨的夜幕,喉结在月光勾勒的轮廓里缓缓滚动:“已是子时。”
话音未落,帐内此起彼伏的鼾声突然炸开,几个汉子歪斜着瘫在羊皮褥上,佩刀掉在毡毯也浑然不觉。他望着这滑稽的景象,紧绷的唇角突然化开笑意,带着硝烟味的轻笑混着帐外的狼嚎:“这群见血不眨眼的狼崽子,倒比圈里的绵羊睡得还沉。”
“平日里他们刀尖舔血惯了,难得能卸下盔甲睡个囫囵觉。
喉间的应答尚未出口,腰间猛然传来铁钳般的力道。不等惊呼,整个人已天旋地转着腾空而起,鼻尖狠狠撞进带着硝烟与雪松气息的衣襟。粗粝麂皮蹭过脸颊的瞬间,他滚烫的掌心已横在膝弯,将我稳稳托住。失重的惊惶中,我本能地环住他脖颈,指腹却猝不及防撞上后颈散落的乌发。
那未束起的发辫像是浸透了篝火余温,烫得指尖发麻,连带着心跳都漏了半拍。
“放...放我下来...”我滚烫的脸颊几乎要把狼皮燎出个窟窿,瓮声瓮气的***裹在毛茸茸的大氅里,活像被踩了尾巴的旱獭。
“我自己能走!”话音刚落,脚尖就不争气地晃了晃,反而更紧地攥住他肩头的皮袍,发间银饰硌得掌心生疼,却怎么也不敢对上他眼底翻涌的笑意。
阿尔木·多吉如草原孤狼般稳步前行,厚实的毡靴碾过兽皮毯,竟未惊起一丝声响。他臂弯如铁箍将我牢牢圈住,体温穿透单薄衣料,混着雪松与硝烟交织的气息,像张无形的网将人层层笼罩。头顶突然传来胸腔震动的闷笑,滚烫的气音直往耳膜里钻,震得脸颊愈发滚烫,连指尖都不自觉蜷缩进他肩颈的狼皮大氅。
“踩着露水回帐么?”
腰腹骤然收紧的刹那,整个人如坠绵云般失了重心,发软的膝盖不受控地陷进他坚实的臂弯。鼻尖擦过他粗粝的衣襟,裹挟着草原草药的清苦与雪松凛冽的气息汹涌袭来,像浸透月光的马奶酒,将连日颠簸的惊惶与疲惫尽数揉碎。困意如潮水漫过灵台,我强撑着眼皮打了个绵长的哈欠,含糊不清的尾音像被嚼烂的奶皮子般绵软拖沓。
“你不会对我有什么逾越之想...”
尾音还在喉间打着转,我便鬼使神差地往那片温热里又蜷了蜷,指尖无意识勾住他皮甲的铜扣,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麻。
“我...我可是很厉害的...”嘟囔着的宣言像团散了形的酥油,刚飘出口就被帐外的夜风揉碎。阿尔木·多吉身上混着硝烟的松木气息愈发浓烈,像张密不透风的网裹住神志,眼皮重得堪比坠了十斤风干肉,转眼便坠入浓稠如墨的梦境。
喉间溢出的哈欠声如绒羽轻拂,阿尔木·多吉垂眸望去,只见怀中人睫毛轻颤,樱唇微抿,两颊还沾着未擦净的肉汁,活脱脱是只蜷在母羊身侧酣睡的幼羔。他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对方垂落的发梢:“倒把本可汗当成草原上的饿狼了?”话音未落,嘴角已不受控地勾起半月弧度,琥珀色的眼眸在月色下泛起鎏金般的柔光,那抹漫出来的温柔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胸腔里突然漫过一阵异样的悸动,仿佛有匹脱缰的小马驹在心田横冲直撞,搅碎了往日无波的平静。
阿尔木·多吉猛地晃了晃头,试图将那些不受控的思绪甩出脑外。他单膝跪地,动作轻缓得如同收拢受伤的雏鹰,将怀中的人小心翼翼安置在铺就三层羊羔绒的床榻上。指腹捏着皮毛被的边缘,生怕粗粝的掌心惊醒这易碎的美梦,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退出帐门前,他招来最信任的亲卫,嗓音压得比帐外的狼嚎更低:“若有半点风吹草动,提头来见。”
待确认营区岗哨如星子般错落有致,他才踏着月光返回主帐。背靠狼皮靠垫阖目假寐,可混着雪松气息的帐幔间,你绵长的呼吸声却挥之不去,像春夜掠过敖包的柔风,将他征战沙场的铁石心肠,一寸寸吹成酥软的新草。
晨雾裹挟着牧草的清冽漫入帐中,阿尔木·多吉在破晓时分便已清醒。他支起身子,手肘压着狼皮褥子,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床榻上蜷成月牙的身影。你松散的发丝如墨色绸缎铺展在雪白的羊毛枕间,睫毛随着绵长的呼吸微微翕动,像振翅欲飞的蝶。微皱的眉心带着几分孩童般的倔强,活脱脱是草原上贪睡的幼狼崽,连鼻尖都沾着若有似无的奶膘。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胸腔震动惊落了帐顶悬着的铜铃。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探出去,却在距离你眉心三寸处骤然僵住。指腹悬在半空微微发颤,像是被弓弦勒住的箭矢,终究还是缓缓蜷回掌心,藏进皮袍褶皱里。帐外第一缕朝阳刺破云层时,映得他耳尖泛起不自然的红,比篝火烤透的奶皮子还要灼人。
阿尔木·多吉利落地翻身而起,狼皮大氅在身后扬起一道凛冽的弧光。毡帐门帘掀开的刹那,裹挟着晨露的寒气混着青草腥甜猛地撞进肺腑,冻得他睫毛凝出细小的霜花。远处地平线上,朝阳如鎏金熔液般漫过天际,将连绵草甸染成流动的琥珀色。牧民驱赶羊群的吆喝声混着清脆的马蹄,在广袤天地间荡出层层回响,惊起一群银灰色的云雀掠过羊群。
他仰头饮下这口沁骨的清凉,胸腔被草原独有的气息涨得发疼。昨夜守着帐中熟睡身影时,那颗紧绷如弓弦的心,此刻竟化作绕指柔。
原来比晨风更温柔的,是心底悄然漫开的融融暖意,比朝阳更炽热的,是想起那抹蜷缩的身影时,喉间泛起的淡淡回甘。
晨光透过毡帐缝隙,在眼皮上烙下暖融融的光斑。我费力地撑开黏在一起的眼睑,宿夜的困倦像蛛网般缠着意识。五指无意识地搓揉着眼角,酸胀感顺着指腹蔓延,四肢像泡软的奶皮子般绵软,后腰在舒展时发出清脆的“咔嗒”轻响,惊得帐角悬挂的铜铃微微晃动。
指尖还在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整个人已不受控地弓成满月。筋骨舒展的刹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这竟是穿越以来头一回,睡得这般毫无防备。翻身滚下床榻时,兽皮毯的绒毛裹着体温温柔地摩挲脚底,痒意顺着足弓往上爬,惊得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般轻跳起来,带起一阵细碎的羊毛飞絮。
翻身下床的瞬间,三层羔羊皮垫吱呀发出绵软的***,像被惊动的幼兽低喃。我趿着软靴跌跌撞撞晃向帐门,指尖刚触到缀着银铃的鹿皮帘,晨光便裹挟着草原特有的野性扑面而来。金芒如沸,刺得瞳孔猛地收缩,睫毛在脸颊投下颤动的蝶影。混着晨露的草香撞进鼻腔,又被远处毡房升起的炊烟勾出几分人间烟火气,引得胸腔剧烈起伏。
这大口吞咽的哪里是空气,分明是这片陌生天地滚烫的脉搏。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困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心里猛地一紧,困意瞬间沁凉的晨风灌进肺腑,混着草茎折断的清香与泥土的腥甜,直教人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晾晒。这裹着露水的鲜活气息,哪里是钢筋森林里浑浊的雾霾能比的?正眯着眼仰头贪欢,忽有细碎的窸窣声刺破晨光。
像是皮靴碾碎晨霜,又似弓弦轻颤。
睁眼刹那,呼吸猛地凝滞在喉间。阿尔木·多吉负手立在三丈之外,玄色大氅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鎏金镶边在日光下流淌成河。腰间悬挂的狼头银饰泛着森冷幽光,与他眼底未褪的锐利如出一辙,唯有发间散落的几缕碎发,在光晕里镀上了层柔和的绒边,泄露了几分不为人知的温柔。消散得无影无踪。脚底像被烫到似的往后缩了半步。
“完犊子!”后脑勺突然炸开的灵光差点把我天灵盖掀飞。
合着我现在是吃人家饭、睡人家床的“草原打工人”!这一激灵脚下打滑,整个人跟被抽了腿筋的羔羊似的,哐当撞在帐杆上。瞬间,十八个铜铃跟开了嗓的合唱团似的叮叮当当地狂响,震得我脑仁儿直突突,连带着阿尔木·多吉腰间的狼头银饰都跟着蹦迪,活脱脱一场草原重金属音乐会。
“你醒了。”
清脆的铜铃骤响划破晨雾,阿尔木·多吉应声回首,嘴角漫开的笑意比天边的朝霞还要温柔。金色日光穿透他随意披散的墨色长发,在狼皮大氅上碎成粼粼光斑,随着衣摆翻涌如流淌的银河。往日寒光凛凛的银饰皮甲隐入明暗交错的光影中,褪去了征战沙场的凛冽锋芒,倒像是被草原晨露浸润过的月光,温柔得教人不敢直视。
阿尔木·多吉抬脚迈向你的刹那,毡靴碾碎的晨露迸溅成细小的水晶,在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他每前进一步,玄色大氅便掀起浪潮般的褶皱,仿佛整片草原的晨风都汇聚在他周身,将身影晕染得朦胧而炽热。
那双曾令敌人肝胆俱裂的琥珀色眼眸,此刻漫出能溺毙人的温柔。晨光坠入眼底,将瞳孔煨成两汪浓稠的马奶酒,泛着微醺的暖意。当他的目光如羽毛般轻轻扫过你时,连带着心尖都泛起细密的颤意,比篝火炙烤过的奶皮子还要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