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六年,缠绵的秋雨像是愁绪织就的网,将紫禁城层层笼罩。细密的雨丝顺着琉璃瓦滑落,沿着朱红宫墙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汇聚成潺潺水流,寒意便随着这水流,悄无声息地渗进了每一处宫室。坤宁宫的庭院里,我,尚宫局八品典记林挽秋,正跪在冰冷刺骨的雨水中,单薄的宫装很快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寒意如针般刺向肌肤。
贤妃娘娘七窍流血、死状凄惨的模样,如阴魂般在我眼前挥之不去。她的面容扭曲,双眼圆睁,似是含着无尽的冤屈与不甘。那只摔碎的青玉镯子,碎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我的袖中,触手生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一段不可告人的秘密。
“尚宫局八品典记林挽秋,私藏御赐之物,杖四十逐出宫门。”皇后娘娘的声音裹挟着金玉相击的冷意,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她端坐在凤椅之上,头戴凤冠,身着华服,每一处配饰都彰显着她的尊贵与威严。她抬手,那修长的凤尾护甲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尖锐的触感瞬间带出一道血痕,疼痛如电流般袭来,温热的鲜血顺着脸颊滑落,混入冰冷的雨水中。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与心中的悲愤,抬首望向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目,大声说道:“娘娘明鉴,这镯子分明是贤妃娘娘临终前塞给奴婢的。”喉间泛起一阵腥甜,三日前贤妃薨逝时的场景再次清晰浮现。那时,她气息微弱,却用尽全身力气攥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我的肉里,她染着蔻丹的指尖在我掌心艰难地写下“慎”字,血珠顺着嘴角不断滴落在那只翡翠镯上,晕染出一片诡异的红色。
“放肆!”皇后猛地一拍金丝楠木椅扶手,震响声在殿内回荡。这时,皇后身侧的李贵妃忽然轻笑出声,声音娇柔却又透着一丝寒意:“姐姐何必动气,这丫头既是贤妃跟前最后的人……”她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涂着丹蔻的手指慢悠悠地拨弄着翡翠珠串,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骄矜,“不如送去暴室,总能把该吐的都吐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