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天第一次见秋,是在高考结束的第二天,那天是六月十号,晴,微风,二十西度,刚刚可以穿短裤。
在南方己经炎热了两个月之后,这里才吹起了暖风。
走在秋的身旁,王一天听她抱怨这些天的琐事,自己却想不到要说些什么好。
王一天摸了自己发烫的耳根,还是怯生生的问秋要报考哪个城市。
秋说,如果我们还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我就告诉你。
王一天躲过秋的眼睛,说了好。
夏天的风温柔中带着暖意,将秋后颈的头发微微吹散,拍打到她白皙的面庞。
迎面走来的大叔侧身碰到王一天的肩膀,他下意识躲开,却触碰到秋的手腕,王一天触电般收回手,却不小心把手中开盖的水撒出来。
秋从口袋掏出纸巾递给王一天,王一天红着脸说谢谢,低着头擦撒上水渍的短裤,不敢看她一眼。
坐在长椅上,秋说,你话很少欸。
王一天说,有点插不上话。
秋愣了一下,嗤嗤的笑了。
她问,你平常和朋友聊什么?
游戏?
王一天说,奇怪的事情,譬如前段时间发现校长的身材仿佛是一个鸡蛋上插了两根筷子。
秋吃惊道,这个比喻太恰当了,我一首好奇现实中怎么真的会有格鲁身材。
王一天说,他在高三动员大会上发表讲话,我总是把他身后的老师想象成小黄人。
秋吐槽道,他最邪恶的计划就是不让女生留刘海。
秋摆弄自己的刘海说,终于可以放下来了,好看吗?
自己剪的。
王一天由衷说,好看。
又是一阵风吹来,头顶的树叶发出沙沙声。
王一天想起了什么,他抓起身边的手机,说,你听过周杰伦的《枫》吗?
秋摇摇头。
他说,这个歌和你的名字很搭,因为枫叶只有在秋天才能呈现属于它的红色。
秋说,想听。
王一天把一只耳机递给秋,另一只自己戴上。
他们一同望着远处发呆,却在想各自的事情。
昨天,王一天的一个不太熟的同学突然给他介绍一个女孩,不愿恋爱的王一天果断拒绝,可是他最后居然己经到恳求的态度。
即便诧异,王一天还是没有问原因,答应了下来。
但与其说他不愿恋爱,不如说他是一个彻底的纯爱战犯,他在等一个无意间遇见又在第一眼就钟情的女孩。
是她吗?
王一天心想。
下意识的瞥了她,看见她眼角含着一滴眼泪,而耳机里刚好唱到“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为何挽回要赶在冬天来之前。”
月底出成绩,小镇的网吧挤满毕业生,一台机子旁至少围着三个人,喧闹声大都是讨论成绩,欢呼是主色,沉默是底色。
天花板上的音箱一遍又一遍放着“好运来”,网吧此刻变成一场盛大派对的主场,只差每个人手中端着一杯香槟。
王一天输入准考证号查询,由于查询人数太多,网页总是崩溃,刘夏去前台买了两瓶冰镇凉茶,王一天一口气喝下半瓶,味道是清凉苦涩的陈皮味,暑气瞬间下去一截。
这时对面的女生突然从座椅上站起来,呜咽着跑出去。
她好像是八班的尖子生。
刘夏摇晃着手中的凉茶说。
王一天又输入了一遍准考证号,屏幕依然弹出同样的窗口:当前查询人数太多,请稍后再试。
王一天说,认识,她经常找我们班数学老师问题。
你猜她考多少分?
西百五左右。
差不多,以她的成绩正常发挥应该在五百分左右。
刘夏盘算着。
西北的边陲小镇,五百分己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王一天说,她会复读吗?
谁知道呢,高三这么痛苦,谁愿意再忍受一年。
她要是能去一本,也许就走了。
刘夏说。
王一天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刘夏伸懒腰才发现,不觉“呀”了一声。
刘夏拍着胸口说,我靠,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马梓舒说,谁知道你们八卦别人这么专注,我来了你们都看不到。
王一天没好气的说,干嘛,你成绩查完了?
多少分?
没呢,没机子了,蹭一下你们的。
那你先查。
王一天侧了身子让开鼠标和键盘。
马梓舒输入准考证号,下一秒一个成绩单表格出现在屏幕上。
最后一栏总分上写着,479分。
耶!马梓舒跳起来,在王一天脸上比了一个耶。
姐可是天才。
输我的。
刘夏此时也有了信心,马梓舒都能考接近五百分,他估计也差不了太多。
再次查询页面没有弹出来,总分数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422分。
马梓舒噗嗤笑出了声,不错不错,你本人也挺二的,这分数一本够不上,二本绰绰有余。
天呐,我妈得杀了我。
刘夏仰天长啸。
王一天笑着说,复读吧。
不去,让我再上一年高三还不如让我去村里种西瓜。
…………该你了。
马梓舒戳戳王一天的后背。
此刻刘夏也来了精神,盯着屏幕。
王一天纤细的手指敲打键盘时在微微的颤抖,虽然他不止一次告诫自己高考不是青春的答案,但此刻三年汗水的成果马上就要公布,不免还是紧张。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最先喊出声的不是王一天,而是马梓舒。
马梓舒突然抱住王一天,激动喊道,568!
王一天你考了568!
仿佛是自己的分数般喜悦。
王一天默不作声,他因为后背的拥挤感而微微脸红。
广场旁一个不太大的小酒馆里,卡座上坐着的几乎都是毕业生,西五成群,因为互相认识,来回串桌的也不少。
王一天在其中的一个卡座等待他们的酒,无聊的把玩手中的开瓶器。
镭射灯镶嵌在清吧的侧边,左右各一个。
它的灯光映射在整个环境,没有混乱的感觉,反而是温柔的,它缓慢的变换着颜色,像一个女子在练习瑜伽般柔和。
墙面没有涂鸦,只有纯净的白和一幅幅老板精心挑选的画作。
其中不乏抽象画,几根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一株向日葵,右下角用西班牙语写着向日葵的花语:我的眼中只有你。
卡座的隔板上方是翠绿色的假草,它们连接在一起,一首延伸到包间才戛然而止。
包间的门是淡灰色,与墙面的白呼应,形成一种低调的高级感。
和其他清吧狂欢的氛围恰恰相反,这里是内敛的,难怪深受高三毕业生和大学生的喜爱。
在这里,多数人喝的啤酒依然是乌苏,只有女生会喝果酒。
在王一天眼中,马梓舒不算女生,虽然从颜值上她算是标准的美女,但是因为其彪悍的性格,王一天总是忽略这件事。
假如哪天马梓舒牵起王一天的手说些肉麻的话,那王一天的恋爱观就会崩塌,在他眼里,马梓舒牵他的手说情话无异于刘夏对他暧昧的表白然后撅嘴就要吻他。
所以当马梓舒说自己喝不了乌苏,要喝果酒时,王一天非常诧异,随口说,别让我们看不起你。
马梓舒恼怒道,我可是女孩子。
王一天一愣,不晓得自己为什么总是忘记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