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静书斋列诺!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铁马冰河肝胆照

第2章 宣和二年!

发表时间: 2025-06-14
再睁眼时,身边的高楼大厦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些红砖绿瓦的古朴建筑。

原本车水马龙、繁华喧嚣的现代化街道,此时变成了一辆辆马车、驴车、牛车,还有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人们。

沥青马路化作青石板巷,霓虹灯变作纸灯笼在风中摇晃。

李恩希的羊毛裙摆扫过路面积水,倒映出飞檐斗拱间一弯残月。

李恩希和庄菲木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她们的现代服装在这个古老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穿粗布短打的挑夫驻足侧目,货郎担上的彩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庄菲的破洞牛仔裤被当成异端,孩童躲在母亲襦裙后偷瞄着她们。

"二位姑娘可是迷了路?

怎会孤身在此?

"一位白发老者拄杖而来,葛布衣襟沾着艾草香,竹杖叩击青石板的脆响破开暮色,艾草气息随葛衣老者蹒跚而至。

见她们支吾难言,老人叹着气引路:"寒舍虽陋,总强过露宿街头。

这世道乱得很呐。

"李恩希和庄菲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顺从乖巧地跟在了老人的身后。

她们的脚步有些踉跄,心情如同起伏的海浪,充满了不安和感激。

老人的家处在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最深处。

小巷的墙壁斑驳,长满了青苔,脚下的石板路凹凸不平,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岁月的沉淀。

穿过苔痕斑驳的窄巷,老宅窗棂间漏进几缕夕照。

房子虽然质朴简约,但被收拾得干净利落、整洁有序。

窗台上摆放着几盆小花,为这简单的屋子增添了几分生机。

老人热情地招呼李恩希和庄菲坐下,没一会儿的工夫,便端出了简单朴素的饭菜。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然而李恩希和庄菲虽心怀满满的感激,却吃得味同嚼蜡。

她们的心思完全不在食物上。

李恩希机械地咀嚼着,心中想着自己的处境,眼神游离。

庄菲则拿着筷子,半天也没夹起一口菜,心里乱糟糟的。

在用餐时,庄菲主动打破沉默,以温婉口吻与老人攀谈,字里行间透着谨慎与试探,似春日微风拂过湖面,唯恐惊起涟漪。

庄菲将木勺轻轻搁在粗陶碗沿,指尖摩挲着碗沿细密的冰裂纹,抬眼时己换上柔和笑意:"老伯独居在此处?

这村子看着清净..."她舌尖轻转,将现代言语换成更贴合古意的措辞,"可曾见过外头的商队?

"老人往火塘里添了块干柴,火星子噼啪溅在青石板上。

他用袖口抹了把嘴,喉间发出浑浊的笑声:"姑娘这话问得怪。

咱这小民,十年前连官轿都少见,..."他忽然咳嗽起来,枯瘦的脊背在粗布衣裳下起伏,庄菲忙递过一碗凉茶。

老人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珠往门外瞥了瞥,"前年官军来抓青壮充役,老李家的虎娃才十三岁,生生被铁链子拴走了。

"庄菲指尖一颤,碗沿与木勺相撞发出轻响。

"老伯可知,如今...是哪位圣人在位?

"她斟酌着用词,目光落在老人补丁摞补丁的衣袖上。

老人却咧开嘴,露出几颗残牙:"不就是当今官家么?

听说是位能写会画的主子,去年还往东南运花石纲呢。

咱村西头的老槐树,就被征去做什么寿山艮岳的景致了。

"李恩希突然呛到,低头用帕子掩住咳嗽。

庄菲却觉掌心沁出冷汗——花石纲、生辰纲,这些榨干民脂民膏的苛政,正是将北宋推向深渊的推手。

她定了定神,又问:"敢问老伯,今年...是哪一年?

"火塘里的柴枝突然爆出一声脆响,火星子溅在老人沟壑纵横的脸上。

他伸出指节粗大的手,在膝头慢慢数着:"自打哲宗爷升遐,过了元符、建中靖国...姑娘瞧这灶台上的历书,宣和二年的和字,还是咱村秀才帮着描的呢。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

庄菲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目光掠过土墙上歪斜的灶王爷画像,落在窗棂外摇曳的竹影上——那是靖康之变的七年前,是汴京城破前最后的繁华幻梦。

她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宣和二年:这一年,宋廷与金签订"海上之盟",这一年,李师师在矾楼初遇周邦彦,而在这底层,老人们还在为一口热粥发愁,浑然不知大厦将倾。

"李恩希捧着粗陶碗,热粥雾气氤氲了视线:"如今是宣和二年?

宣和...二年。

"她喃喃重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老人以为她听不懂,又补了一句:"今岁闰五月,地里的麦子倒比去年多收了半斗。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惊起一阵鸦鸣。

老人猛地起身,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恐:"莫不是...又来征粮了?

"庄菲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李恩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你看窗外..."暮色中,几个穿皂衣的身影骑着马掠过村口,腰间佩刀在余晖中泛着冷光。

那不是普通的官差,是史书里记载的,专为花石纲西处劫掠的"应奉局"爪牙。

火塘的光映在庄菲苍白的脸上,她忽然想起曾经历史老师说的话:"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可当她们真的站在这"小姑娘"的面前,才惊觉每一个字背后都是鲜活的呼吸,是老人皴裂的手掌,是窗外疾驰的马蹄,是即将淹没在铁蹄下的,千万个这样的小村庄。

"咱们...该怎么办?

"李恩希的声音带着颤音。

庄菲望着老人佝偻着往门后藏粮袋的背影,忽然想起史书里轻飘飘的"靖康之耻"西个字——此刻,它们正以粗陶碗里的热粥、以老人眼角的皱纹、以窗外渐浓的暮色,一寸寸浸透她们的衣襟。

这是北宋王朝看似繁华却暗藏汹涌的时刻。

此时的汴京虽仍有"金翠耀目,罗绮飘香"的盛景,却不知危机己如潮水般悄然逼近。

方腊起义的烽火尚未完全平息,宋廷却又在联金灭辽的决策中埋下了更大的隐患。

这一年,是史书笔下"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奏,是靖康之变前最令人心悸的平静。

她们仿佛能看见历史的卷轴在眼前徐徐展开:七年后,金兵铁蹄踏破汴京城门,徽钦二帝沦为阶下囚,宫廷珍宝被洗劫一空,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牵羊礼"的屈辱,"靖康之耻"的血泪,都将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年份之后相继上演。

此刻的她们,正站在历史长河最湍急的险滩边缘,眼睁睁看着巨浪即将袭来,却又深知自己在这宏大的历史洪流面前不过是渺小的尘埃。

窗外,暮色渐浓,一阵风掠过,烛火在案几上摇曳不定,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宛如她们此刻忐忑不安又充满绝望的心境。

李恩希和庄菲躺在老人为她们精心准备的简陋床铺上,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眠。

虫鸣如潮漫过窗台时,两人挤在硬板床上,月光将雕花窗格的影子烙在墙面。

"你说……我们会不会遇上王棣?

"李恩希突然开口,暗夜里眸光微闪。

"管他王棣李棣!

"庄菲翻身裹紧薄被,尾音却泄了底气,"先想法子找件褙子穿罢,明日去当铺看看……"更漏声里,汴梁城的夜风卷起《宋史》某一页,泛黄纸页上的"宣和二年"西字,正与檐角铁马叮咚相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