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廷冲上前,却发现铁栅门上挂着锁。老式的铁栅门,朴素的铜锁头,格外坚固。
他一脚脚地踹,根本踹不开。
楼道像变成个火筒子,火焰迅猛地逼近,他还想锲而不舍地再踹几下,火焰轰地扑了出来。
有人从背后抱住他,将他拖下楼梯。
是消防员冲了上来。
消防员将他丢在大院中,带着破拆工具冲回去,然而火势已经扩散到下面楼层,根本上不去三楼了。
只能撤退,消防车从外面灭火。
轰轰烈烈的火光中,常廷仰在地上,从半昏中缓过一口气,嘴里冒着烟:“冯老师还在里……”
一耳光呼脸上,把他抽懵了。
老肖从上往下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臭小子,谁让你上去的,你不要命了!”
刚毕业的大学生,第一次跟着他出任务,人要是折在这里,不是担责任脱警服的事儿,会是一辈子也过不去的坎。
老肖还打算冲上去在他胸口上踩两脚,这时候在楼内灭火的消防员突然撤出,戴着面具不便说话,一边撤一边急促地打着手势。
老肖脸色一变,拖着常廷的腿就往远处拽。
常廷的后脑勺撞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更加头晕眼花。他努力仰头,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楼房轰然坍塌。
出了这么大事,学生们都吓坏了,纷纷给家长打电话,家长们无一例外要求孩子立刻回家。
学生们来自全国各地,近处的当天就被家长驾车接走,家远的由基地方组织车辆,一批批送往机场、火车站。
哪还有人顾得上失踪的邱月。
在学生们情绪极不稳定又混乱的情况下,警方无法留下他们挨个问话,也没能了解更多邱月的情况。
学生们回到家乡,四散到全国各地。
火灾的后续调查经历了很长时间,调查结果表明,楼体之所以快速坍塌,一是因为楼房建于建国初期,老化的楼体虽经修缮,仍经不起那样的大火。
另一个原因,以火势蔓延的速度看,不是简单的纵火,而是事先泼了汽油,致使火势迅猛。
纵火嫌疑人冯叙梅的尸体几天后才被找到,已经烧作焦炭,且被楼板砸得支离破碎。
然而始终没有找到邱月的踪影。
基于邱月失踪时的身体情况,很有可能困在楼中。警方继续组织挖掘,掀开每一块楼房碎片,也没找到蛛丝马迹。
后来,又把搜索范围扩大到附近山区,仍然没有发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而最大嫌疑人冯老师已经葬身火海,如果邱月真的是被她杀害,那么埋尸之地更加成谜。
但是警方一直没有给冯老师定罪。因为证据不足。
曾有学生看到冯老师“发疯放火”。冯老师那烧焦破碎的尸体经过尸检,在口鼻、气道和肺部发现大量烟灰,也能够证明她的确是被烧死的。
一切都指向她有畏罪***的可能,但并不能就此推定是她加害了邱月。
若要定罪,还需要更确切的证据。
况且,缺少动机。冯老师为什么加害一个柔弱的女生?
对此,有几名学生给出过回答:冯老师心理扭曲,脾气暴躁,同学们背后都叫她冯牢头。一定是邱月半夜起来上厕所吵到她睡觉,一怒之下把邱月杀了。
学生们还说,生活老师有所有门禁的钥匙,出入无阻,把尸体带出去掩埋也是毫不费力的事。
这种想当然的猜测,不能成为证据。
警方不定罪,失踪女生的家属却不会擅罢甘休。邱月的父母没有放过冯老师的家人。
……
工作室里,搁在一边的手机屏亮了一下,惊醒沉思中的陈荷。
她伸手拿过手机点开消息。
于爱爱:[亲爱的好久没聚了,下午有空吗,约一个?]
陈荷看着手机,嘴角微翘。
真是想什么有什么,灵感说来就来。
她回复消息:[好啊。]发了地址过去。
于爱爱:[我半个小时到!(笑脸)]
陈荷搁下手机,目光移到白板上的一个名字上,用笔杆轻轻敲了敲。
于二。
半个小时后,一个身影从路口的黑色轿车一侧路过,朝陈荷住的那座小楼走去。
车里的周正正停下背诵,常廷也望去,只看到一名穿小香风裙子的姑娘的背影。
那姑娘走进了小楼大门。
上午他们已经了解到,陈荷只租住这座楼的三楼,一楼二楼被房东租出去做民宿。
刚刚那个姑娘,可能是民宿的住客。常廷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小楼,嘟囔道:“这陈荷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周正正说:“师父,据我所知,画漫画的大多非常宅,一个月不出门也有可能。”
常廷惊道:“那她怎么吃饭?全点外卖吗?”他旋即想起什么,“哦对了,她有个会做饭的男朋友。”
他的目光空洞地望向车顶,“她一个月不出门的话,这蹲守有什么意义?这种人都是与世隔绝的吗?”
“那倒不是,她们的社交多数是在网上交流。”
常廷呼地坐直:“让技术科监控她的网络通讯!”
周正正拿文件夹拍了一下师父的脑袋:“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随意监控公民的上网和通讯内容!”
常廷摸着寸头十分恼火:“以下犯上!没大没小!”
周正正毫不退缩:“肖局说了,你破案厉害,就是太没规矩,让我当你徒弟,也是为了给你上个笼头。”
“你说谁是驴呢?”
周正正见师父发火,赶忙转移话题:“陈荷也是基地的学生,你当时见过她吗?”
常廷回想着摇头:“没有印象。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之后的调查也各种不顺。
“虽然校长提供了学生名单,因为学生大都是外地的,且多数是高三生,面临高考,家长不想让孩子为这事分心,非常不配合,我们仅跟少数学生当面接触过。
“态度稍好点的家长,允许我们通过电话了解情况。有的连电话都不让打。
“这也能理解,在家长眼里,天塌下来都没高考重要。至于这个陈荷,我一点印象也没有,肯定没接触过。”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点迷惑。喃喃补了一句:“好像……连名字都没看到过。”
五年来,尽管邱月失踪案成为悬案,但案卷他翻过无数遍,却不记得二百多名学生名单中,有陈荷这个名字。
是自己记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