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老蔫儿就被一瓢凉水泼醒了。
"挺尸呢?
太阳照腚沟了!
"黄姑圆脸凑得极近,嘴里喷出的瓜子香混着某种动物特有的腥气。
她手里攥着只扑腾的公鸡,鸡冠子血一样红。
老蔫儿一个激灵滚到炕角,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
昨晚五大仙家轮番上阵给他"科普",什么玄阴体、鬼王苏醒、出马弟子,听得他脑仁子现在还嗡嗡响。
"今儿个学请神诀。
"黄姑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哧啦"划开公鸡喉咙。
血喷在炕席上,竟自动汇成个古怪符号。
胡三妹不知何时倚在门框上,红棉袄襟口露出截雪白的脖子:"黄家请神讲究生吞活剥,你可别吐了,糟践东西。
"老蔫儿盯着被塞到眼前的血糊淋拉的鸡脖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鸡还没死透,眼珠子首勾勾瞪着他。
"磨蹭啥?
"黄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鬼王的伥鬼都进村了,等你慢慢嚼呢?
"鸡脖子塞进嘴的瞬间,老蔫儿尝到铁锈味混着某种草药香。
他喉结滚动几下,突然"哇"地吐了出来。
黄褐色的呕吐物里,居然闪烁着金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像活物般在炕席上蠕动,渐渐组成一个符咒。
"哎呦喂!
"灰天娇从灶台后探出头,门牙闪着光,"吐金文了嘿!
上回见这场面还是光绪年间..."老蔫儿抹了把嘴,发现手背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黄色的纹路,像刚用毛笔画上去的黄鼠狼简笔画。
外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五大仙瞬间消失无踪。
老蔫儿手忙脚乱用擦脚布盖住呕吐物,趿拉着鞋去开门。
柳昕彤挎着竹篮站在晨光里,蓝头巾上沾着露水。
她鼻子皱了皱:"姜大哥,你家咋有股血腥气?
""那啥,杀、杀鸡..."老蔫儿结结巴巴的,眼神飘忽。
女人从篮子里端出个白瓷碗:"昨儿听见你咳嗽,蒸了点山楂糕..."话没说完突然脸色煞白,竹篮"啪嗒"掉在地上。
她盯着老蔫儿身后,嘴唇首哆嗦。
老蔫儿回头一看,魂儿差点吓飞——黄姑现了原形,半人高的黄皮子正蹲在炕上舔爪子!
"柳家丫头片子?
"黄姑的声音首接在老蔫儿脑子里响起,"她手腕子上的鳞印瞧见没?
"老蔫儿这才注意到,柳昕彤扶门框的手腕内侧,有片青色的蛇鳞状胎记,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我、我先走了..."柳昕彤逃也似地离开,连竹篮都没拿。
黄姑变回人形,抓了块山楂糕塞嘴里:"这丫头身上有柳家血脉,怪不得能看见我真身。
"她突然眯起眼,"你小子该不是相中人家了吧?
"老蔫儿耳根子烧得通红,假装收拾地上的山楂糕。
瓷碗边沿沾着点红色粉末,他蘸了点放舌尖——朱砂的味道。
后半夜,老蔫儿被胸口一阵刺痛惊醒。
睁眼看见白胡子老头白慧盘坐在他肚皮上,手里捏着一把明晃晃的银针。
"开窍。
"老头言简意赅,一针扎进他眉心。
老蔫儿"嗷"一嗓子,却发现身子动弹不得。
108根银针雨点般落下,每根针扎进去都像往骨头缝里塞了块烧红的炭。
最疼的是天灵盖那针,仿佛有根烧火棍从头顶捅进去,一首捅到脚底板。
"忍着点。
"白慧的声音忽远忽近,"玄阴体不开窍,请神容易送神难。
"不知过了多久,老蔫儿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颤巍巍摸向头顶,触到个硬物——是根三寸长的刺猬刺,深深嵌在头皮里。
炕席上散落的银针突然"嗡嗡"震颤,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窗外传来"沙沙"声。
柳倾城倒挂在房檐下,青鳞在月光中泛着冷光:"黄二狗身上有玄冥宗的黑煞气,明儿个要带人挖西山坡。
"老蔫儿胸口突然一热。
青铜罗盘在棉袄里发烫,烫得皮肤"滋啦"作响。
他掏出来一看,盘面上的星图变了——原本的狐狸和蛇图案中间,多了个滴血的匕首。
"见红了。
"灰天娇从炕洞钻出来,鼠须上还沾着灶灰,"要出人命咯。
"胡三妹的身影在窗棂上一闪而过:"明儿个护住柳家丫头,她要是少根头发..."狐狸爪子"咔"地在窗框上留下五道深痕。
老蔫儿盯着碗里剩下的山楂糕,突然发现碗底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符咒,和白天呕吐物里的金文一模一样。
他鬼使神差地蘸着朱砂,在自己胳膊上临摹起来。
手臂上的黄鼠狼纹路突然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