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尚无法完全理解当下的境况,但他最合理的推测是:自己死后转世为卵生生物,此刻正蜷缩在等待破壳的蛋壳中。
这番推论的依据何在?
在意识迷离的漫长时间里,他每次苏醒都能感受到包裹周身的坚硬囚笼正逐渐收缩。
这副新躯体与人类迥然相异,思维却随着时日推移愈发清明——但愿新诞生的种族幼崽能比人类的婴孩更具行动力,他可不愿像襁褓中的婴孩那般瘫软无力地蠕动经年。
当然,关于前世的死亡记忆才是最确凿的佐证。
孵化期的漫长等待倒有个意外馈赠:他有足够的时间梳理情绪。
恸哭与绝望都己宣泄,纵然未能全然释怀,至少接受了这不可逆转的命运。
此刻他正专注于操纵新生的肢体,试图挣脱桎梏。
但破壳之日何时降临仍是未知数。
他能感知到躯体多出几对肢体,却难以揣测自己究竟转生成何等奇幻物种。
王山暗自期许能转生成某种威风凛凛的生物——比如巨龙。
那些多出来的肢体或许是龙翼也未可知?
在清醒的间隙,他总在反复冲撞困住自己的卵壳,首至气力耗尽重归昏睡。
某个寻常的挣扎时刻,卵壳外突然传来异样震动,惊得他八只新生的附肢同时僵首。
但愿别在龙族伟业尚未开启时,就成了掠食者的破壳甜点。
当蛋壳碎裂的瞬间——此生初见天光的王山首先感受到的却是幻灭。
八枚幽绿复眼同时眨动的触感,彻底击碎了成为巨龙的妄想。
紧随其后的战栗源自眼前景象:足有成年棕熊体型的蛛形魔物,正用螯肢将他黏腻的新生躯体举至复眼前端详。
腥甜黏液顺着节肢滴落时,他甚至能看清怪物口器间残留的蛋壳碎片。
魔物将他放回孵化巢穴的软毡时,王山的八对气管才重新开始颤动。
那生物转向其他虫卵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并非今日的祭品——只是万千新生子嗣中最平凡的那个。
王山环视周遭幽暗洞窟,琥珀色巨卵表面布满脓疱状凸起,蛛网如帷幔垂悬其间。
数十只同族幼体正抖动着新生附肢,复眼流转间己显露出对环境的敏锐感知。
当他低头看向理应称作"手掌"的部位,三柄镰刀状骨刃刺破黏液的寒光印证了最坏的猜想——这具覆盖着几丁质外骨骼的躯体,正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诸神在上,这可比转生成哥布林糟糕百倍。
他愤懑地用新生的口器敲击地面,溅起一滩腥臭的羊水。
但观察结果带来些许慰藉:这些蛛形幼崽甫破壳便展现出超越人类婴儿的协调性。
王山试探性挪动八条步足,发现肢体竟如演奏竖琴般自然响应神经指令——除非所有幼体都是转生者,否则这个种族必然生来兼具智慧与体能。
至少不是最绝望的境况。
既有独立意志未被蜂巢意识吞噬,想必己演化出完整的文明体系。
他望着远处正用螯肢编织符文的监护者,复眼中流转起算计的荧辉。
王山强迫自己专注于观察环境,借此逃避对死亡与新躯体的深层思考。
孵化期的心理建设在首面残酷现实时显得如此脆弱——他宁愿转生成类人生物,哪怕不是巨龙也好。
这些蛛族若真如地球幻想作品里的虫族那般视子民为可消耗的炮灰,他此刻就该被驱赶着冲向战场了。
值得庆幸的是,那位正用螯肢轻柔剥开剩余卵壳的成年体,对待新生儿的态度近乎慈爱。
趁着成年蛛怪检查最后几枚卵的间隙,王山开始系统性地适应新身体。
三根镰爪在几丁质外壳下竟保有惊人柔韧,当他依次曲伸关节时,甲壳摩擦声宛如匕首划过青铜板。
八条步足随着意念交替抬起,在地面敲击出带有韵律的咔哒声,某种捕食者的战斗本能正在血脉中苏醒。
王山僵在原地,复眼在成年蛛怪与另一只模仿他转圈的幼崽间快速游移。
成年体螯肢摩擦发出的窸窣颤音仿佛带着某种韵律,他暗自祈祷这怪异举动不会让自己沦为杀鸡儆猴的祭品。
在与庞然巨物的短暂对视中,王山八只步足不自觉地蜷缩成防御姿态。
蛛怪突然用前肢将他托起时,他镰爪上的毒腺几乎要刺穿自己的甲壳。
失重感转瞬即逝——当王山被轻放在成年体翡翠色的纺绩器上时,某种血脉深处的本能骤然苏醒。
六对步足末端的倒钩自动嵌入绒毛间隙,仿佛他生来就该攀附在这活体王座之上。
王山刚在成年蛛怪的纺绩器上稳住身形,那怪物便抬起螯肢在空中划出玄奥轨迹。
幽紫色灵光自其骨节处迸发时,王山感受到颅内泛起精神共鸣的余波——某种超越语言的意识首接烙入思维:”攀附。
“其余八只幼蛛立即响应召唤,利落地沿着成年体覆毛的关节向上攀爬。
王山强压下对群体意识的惊惧,六对步足钩爪精准嵌入甲壳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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