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港的雨季漫长而粘稠。
雨水冲刷着摩天大楼冰冷的玻璃幕墙,汇聚成浑浊的溪流,淌入地下管网深处。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金属味和一种被过度净化的、虚假的清新剂气息——这是“神经美学”时代特有的城市味道,试图用科技手段掩盖一切不完美的感官体验。
顾屿讨厌雨天。
并非因为潮湿,而是因为雨幕下,人们内心的焦躁、匆忙和那点被天气勾起的无名郁气,会像受潮的劣质扩音器一样,将情绪的低频噪音放大、扭曲,更加猛烈地冲击着他的感官屏障。
他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灰蓝色亚麻外套,领口竖着,尽可能遮住下颌线。
宽大的兜帽阴影下,只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线条清冷的下巴。
他抱紧怀里那个用防水布仔细包裹的方形盒子,快步穿过城市墓园湿漉漉的小径。
脚步无声,像一道试图融入雨幕的幽灵。
今天的工作对象,是安息在七区B排17号的一位老太太。
委托人是她的孙女,一个眼睛红肿、声音沙哑的年轻女孩。
她交给顾屿的,是一个摔裂的旧相框,里面镶着一张老夫妇的合影。
相框玻璃碎裂,划痕破坏了老太太慈祥的笑容。
“奶奶走前一直握着它…不小心摔了…她说爷爷在那边等着她看这张照片…”女孩哽咽着,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相框边缘,“求您…让它‘完整’地陪奶奶去吧。”
“嗯。”
顾屿只应了一个音节,甚至没看女孩的眼睛。
那浓烈的、新鲜的悲伤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的太阳穴。
他迅速接过盒子,指尖避开了女孩的手。
他能“感觉”到照片本身散发出的那种陈旧的、沉淀的、混合着阳光气息和油烟味的温暖爱意,那是相对“安静”的。
但女孩此刻汹涌的悲痛,如同尖锐的啸叫,让他胃部一阵翻搅。
葬礼的肃穆氛围像一层沉重的帷幕,压抑着生者的情绪。
但对顾屿而言,这帷幕千疮百孔。
牧师平缓的悼词下,隐藏着家属麻木的疲惫、远房亲戚公式化的哀戚、甚至某个角落年轻人心不在焉的烦躁…这些情绪如同混杂的颜料,泼洒在他紧绷的神经画布上,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污浊。
他站在人群边缘最不起眼的角落,后背几乎贴上一棵冰冷潮湿的柏树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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