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急报!”
一声呼喊如利箭般穿透苦水村寂静的夜空,惊得栖息在枝头的鸟儿扑棱棱乱飞,也让本就人心惶惶的村子愈发躁动不安。
村西头那间破旧得仿佛随时会坍塌的土坯房里,陈小芳在女人的绝望啜泣声中呱呱坠地。
屋内,昏黄的油灯在角落里苟延残喘,灯芯时不时爆出微弱火花,似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潮湿发霉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一股脑钻进鼻腔,令人几欲作呕。
接生婆粗糙且沾满鲜血的双手微微颤抖,眉头紧锁,嘴里不停嘟囔:“造孽哟,这女娃生在这家里,往后可咋过哟。”
那声音,满是无奈与叹息,在这狭小昏暗的地方低回。
窗外,陈父正与一个陌生男人压低声音交谈。
陈父眼中闪着贪婪的光,急切问道:“这丫头片子,能卖个好价钱不?”
陌生男人撇了撇嘴,声音沙哑冰冷:“哼,看这长相,养几年,准能卖个高价。”
两人就像在谈论一件无生命的货物,没有一丝怜悯。
陈小芳的母亲躺在床上,泪水顺着脸颊肆意滑落,浸湿了早己破旧不堪的枕头。
她想伸手抱抱刚出世的女儿,可虚弱的身体却如被千斤重担压着,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满心悲戚,那眼神仿佛己经看到了孩子未来悲惨的命运。
陈小芳的第一声啼哭,在这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却没能驱散屋内的阴霾,反而像是给这罪恶的交易添了一声注脚,让人心头更添几分沉重。
几年后,村里的学堂开课了。
说是学堂,不过是几间歪歪斜斜的破土房,墙壁上的裂缝大得能伸进拳头,风一吹,“簌簌”地往里灌沙子,打得人脸上生疼。
几张破旧的桌椅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有的缺了腿,用石头垫着,摇摇欲坠。
学堂里一共没几个孩子,都穿着打着补丁的衣裳,小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蓬蓬,可那一双双眼睛,却透着对知识的渴望。
先生是村里的李老头,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长衫,那长衫仿佛是从上个世纪穿越而来,补丁摞补丁。
头发稀疏且凌乱,在风中肆意飞舞,脸上皱纹深得像一道道沟壑,那是岁月无情的刻痕,可眼睛却透着温和,宛如夜空中闪烁的微弱星辰,给这灰暗的学堂带来一丝光亮。
他拿着一本破旧不堪的课本,用沙哑的嗓音念着:“人之初,性本善……”,声音虽不洪亮,却在这风中努力传播着知识的力量。
孩子们跟着齐读,声音参差不齐,在风中飘散,有的孩子扯着嗓子,涨红了脸;有的孩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怯生生的。
陈小芳坐在角落里,眼睛紧紧盯着课本,那渴望的眼神仿佛要把书上的字都吞下去,像是久旱的禾苗盼着甘霖。
她身上的衣服又旧又小,袖口短得露出一大截手腕,冻得通红,像两根红萝卜,可她浑然不觉,满心都是书上的内容。
同桌是个调皮的男孩,趁先生转身板书,伸手抢她的课本:“给我看看,就看一眼!”
,脸上带着一丝耍赖的嬉笑,眼睛滴溜溜转。
陈小芳死死护住课本,小脸憋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不行,这是我的!”
,眼神中透着倔强,双手像钳子一样紧紧抓住课本。
两人拉扯间,课本“嘶啦”一声,撕开了一角,那声音在安静的学堂里格外刺耳,像是书本在痛苦***。
先生听到动静,转过身,皱着眉头问:“咋回事?”
,眼神里有责备,也有疲惫。
同桌抢先告状:“先生,陈小芳不给我看课本!”
,声音响亮,还带着点委屈的颤音,身子微微晃动,装出一副可怜样。
陈小芳委屈地站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像一汪随时会决堤的湖水,嗫嚅着:“先生,是他先抢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小身子也跟着颤抖。
先生看着他们,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坐好,上课认真点!”
,语气里满是无力感,摇了摇头,又转回身继续板书。
陈小芳坐下,小心翼翼地抚平课本上的裂口,手指轻轻摩挲,像是在安抚受伤的挚友,心中满是酸涩,眼眶里的泪吧嗒吧嗒落在书页上。
放学了,陈小芳却没有回家,她背着个小竹篓,向村子后面的山林走去。
山林里雾气弥漫,像是一层神秘的面纱,树木高大阴森,不时传来不知名鸟儿的怪叫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让人毛骨悚然。
陈小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眼睛在草丛里搜寻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着草药的角落。
突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一株草药,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挖起来,动作轻柔,生怕弄伤了草药。
挖到草药的那一刻,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仿佛挖到了宝藏,眼睛里闪烁着光芒,那光芒里有希望,有对生活的倔强抗争。
“哟,这不是陈家丫头吗?
咋在这儿呢?”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山林的寂静,也惊得陈小芳心里一哆嗦。
陈小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村里的无赖赵秃子。
他敞着怀,露出黑瘦的胸膛,上还有几道抓痕,头发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像是几天没洗,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透着算计。
赵秃子:“我……我来挖点草药。”
,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眼神却在陈小芳的竹篓上打转。
“哼,就你家那穷样,挖草药能顶啥?”
赵秃子嘲讽道,上前一步,一把夺过陈小芳手中的草药,“这归我了!”
,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手臂挥舞得蛮横。
陈小芳急了,伸手去抢:“还给我,这是我挖的!”
,小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愤怒。
赵秃子用力一推,陈小芳摔倒在地,手掌擦破了皮,渗出鲜血,像一朵朵红梅绽放在掌心,膝盖也磕破了,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赵秃子大笑着扬长而去,笑声在山林里回荡,格外刺耳。
陈小芳坐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珠子,身体颤抖着,满心委屈与无助。
过了一会儿,她咬咬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寻找草药,眼神里透着坚定,仿佛在告诉自己不能被打倒。
天渐渐黑了,陈小芳背着小半篓草药回到家。
家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劣质酒味,陈父醉醺醺地坐在凳子上,眼神迷离,看到她回来,眼睛一瞪:“死丫头,去哪儿野了?”
,声音含糊不清,却带着浓浓的不耐烦。
陈小芳低着头,小声说:“我去挖草药了。”
,声音怯生生的,像受惊的小鹿。
“挖草药?
能换钱啊?”
陈父站起身,摇摇晃0地走到她跟前,一把夺过竹篓,把草药倒在地上,狠狠踩了几脚,“以后不准去,给我在家老实待着!”
,脸上带着蛮横,脚下毫不留情,草药被踩得七零八落。
陈小芳看着被踩烂的草药,心痛不己,却不敢出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牙齿咬着下唇,咬出了一道白印。
夜里,陈小芳躺在床上,听着父母在隔壁房间的争吵声,像两只争斗的野兽。
陈父:“这丫头越来越不听话了,得早点找个买家。”
,声音充满不耐烦,还有一丝狠厉。
母亲带着哭腔:“她还小啊,再等等吧。”
,声音里满是无奈与哀求。
陈小芳紧紧抱着破旧的被子,泪水浸湿了枕头,心中满是恐惧与绝望,身体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她望着黑暗的屋顶,暗暗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可怕的村子,那眼神里透着决绝,仿佛燃烧的小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陈小芳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有宽敞明亮的学堂,孩子们穿着整齐的衣裳,捧着崭新的课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她也坐在其中,跟着先生大声朗读,阳光洒在身上,暖融融的,那温暖仿佛能驱散她心底所有的阴霾。
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梦境破碎,陈小芳猛地惊醒,新的一天,苦难依旧继续,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随即又被坚定取代。
清晨,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苦水村的土地上,像是给这破败的村子施舍一点温暖。
陈小芳早早起床,帮着母亲做家务。
她瘦弱的身影在昏暗的厨房忙碌,淘米、洗菜,手上的冻疮裂开了口子,渗出血丝,她却仿佛没有知觉,眼神空洞,机械地做着手里的活。
做完家务,陈小芳想去学堂,刚走到门口,就被陈父叫住:“站住,今天不准去学堂!”
,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
陈小芳急了:“为啥?”
,声音里带着委屈与不解。
“没啥为啥,在家待着!”
陈父不耐烦地挥挥手,脸上带着厌烦,转身又进屋喝酒去了。
陈小芳知道再求也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学的时间过去,心中满是失落,像掉进了无底深渊,眼神黯淡无光,坐在门口发呆。
这时,村里来了个收山货的贩子,推着一辆破旧的板车,车上堆满了各种山货。
贩子穿着一件旧棉袄,头上戴着顶破毡帽,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透着精明。
孩子们围上去,好奇地看着车上的东西,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贩子看到陈小芳,笑着问:“丫头,想不想吃糖?”
,声音温和,像冬日里的暖阳。
陈小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眼神里有渴望,也有克制。
贩子从兜里掏出一块糖,递到她面前:“吃吧,不要钱。”
,脸上带着善意的鼓励。
陈小芳看着糖,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没有接,小手紧紧地,攥着衣角,身体微微后仰,像是在努力抵抗诱惑。
贩子和村里的人闲聊起来,说起外面的世界,眼神里透着向往:“你们不知道,外面的镇子可热闹了,有大马路,车水马龙的,还有好多高楼大厦,晚上灯火通明……”,声音里充满了兴奋,手在空中比划着,描绘着外面的繁华。
陈小芳站在一旁,听得入了迷,心中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憧憬,眼神里闪烁着光芒,那光芒里有向往,有对新生活的期待。
陈父看到陈小芳听得发呆,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听这些干啥?
回屋去!”
,声音粗暴,带着怒气,手上的力气很大,陈小芳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被父亲拖回了屋。
她坐在床边,心中的养向却愈发强烈,她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眼神里透着坚毅,双拳紧握,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午后,太阳稍稍暖和了些,像是给了陈小芳一点勇气。
她趁父母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家,来到学堂。
学堂里空无一人,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拿起课本,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字,像是在抚摸珍贵的宝物,眼神里满是眷恋。
突然,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以为是先生来了,忙把课本藏在怀里,身体微微颤抖,心跳加速。
门开了,进来的却是赵秃子。
他看到陈小芳,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哟,偷偷跑来学堂,是不是又想偷啥东西?”
,眼神里透着污蔑与捉弄,嘴角上扬,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
陈小芳惊恐地看着他:“我没有,我只是来看看课本。”
,声音颤抖,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害怕。
赵秃子不信,上前一步,伸手去搜她的身。
陈小芳拼命挣扎,慌乱中,课本掉在了地上。
赵秃子捡起课本,翻开看了看,嘲笑道:“就你还想读书?
做梦吧!”
说着,他把课本撕成了两半,扔在,地上,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
陈小芳看着被撕毁的课本,心痛得像被刀割,泪水汹涌而出,像决堤的洪水,身体颤抖得厉害,她跪在地上,颤抖着双手捡起课本碎片,泪水模糊了双眼,嘴里喃喃着:“我的课本……”。
她知道,在这个村子里,读书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里,眼神里透着不屈,那光芒仿佛能穿透黑暗。
傍晚,陈小芳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母亲看到她的样子,心疼地问:“咋了,孩子?”
,声音里满是关切。
陈小芳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流泪,身体微微晃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母亲叹了口气,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里透着无奈与心疼。
夜里,陈小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想起白天收山货贩子说的话,想起被撕毁的课本,心中满是悲愤与不甘,像汹涌的海浪在心底翻滚。
她望着窗外的夜空,星星闪烁,仿佛在向她招手,那光芒给了她一丝慰藉。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逃离这个黑暗的地方,哪怕付出一切代价,眼神里透着决绝,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接着,窗户被轻轻敲了几下。
陈小芳吓了一跳,紧张地坐起身,小声问:“谁?”
,声音里带着惊恐。
窗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是我,李老头。”
,声音沉稳,让陈小芳慌乱的心稍稍安定。
陈小芳忙下床,打开窗户。
李老头站在窗外,,手里拿着一本用旧报纸包着的书,递给她:“孩子,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本课本你拿着,别灰心,一定要坚持读书。”
,眼神里透着鼓励与期许。
陈小芳接过书,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她用力地点点头:“谢谢先生。”
,声音哽咽,带着感动。
李老头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陈小芳抱着书,重新躺回床上,心中涌起一股温暖与力量,那力量仿佛能支撑她走过所有艰难险阻。
她知道,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还有人关心她,支持她,她一定不能放弃,眼神里透着坚定,望向窗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窗外,夜色依旧深沉,苦水村在黑暗中沉睡,而陈小芳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小小的火焰,这火焰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支撑着她走过无数艰难险阻,向着光明一步步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