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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上山赏枫叶,却在附近待了许久,傍晚吃过斋饭才回去。
刚进院子,却看见不少身着陆家服饰的下人忙里忙外,抬出来的东西一看就是我的。
这时陆谨言从本属于我的房间里走出来,他沉声开口。
婧儿,云儿下山时染了风寒,大夫说原来的院子房屋背阴又湿冷,她再住下去对身子不好。
你的院子朝阳足够大,又属你这屋日光最充裕阳气足,对她身子好,我就做主让人把你的东西搬到偏房,我跟你***住这屋。
说完,他才无奈地看着我:你若是不愿,我再让人搬回来?不过你***实在……
我深深地闭了闭眼,努力稳住晃了一下发软的身子。
明晚我便要离开,他们想要什么,拿去便是,庙里的院子罢了。
重新睁开眼,我眼神清明,情绪也归于平静。
我刚想说好,苏巧云却抱着条幼犬出来。
上官姑娘,希望你不要怪我夫君,他只是太忧心我的身子了,今天我两次晕倒,他都担心坏了,这些年,他为了给我养身子想尽办法。
都怪我的身子不争气,我也不想他因为担心我劳心劳神,可你若是当真不满,我搬回原来的原子就是了……
可我已顾不上听她似是而非的话,目光被她怀里那条幼犬脖子上的同心玉环狠狠刺痛。
我难以置信后退两步,捂着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泪水很快盈满眼眶簌簌落下。
为什么同心玉环会在那条狗身上?!
我指着幼犬,缓慢摇着头,艰难地开口质问陆谨言。
十三岁那年,大我四岁的陆谨言一手银枪连挑京郊西大营的所有军侯,皇上大喜特命他领兵下西南平乱。
得知他要出征,我从城门口三跪九拜,只为心诚则灵,从庙里求一枚护身最灵的护身同心玉环。
跪肿了双腿,磕得头破血流,可我顾不上用药养伤,赶在他出发前跑着送去玉环。
昔日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红了眼策马来到我身前,下马紧紧拥住我,哑声哽咽着说:
婧儿,有你诚心相护,我定百战百胜。
还盼婧儿快快长大,谨言还好三媒六聘娶你为妻,此生陆谨言绝不二色,只钟爱上官婧一人。
他说同心环为证,又给我戴上他从陆夫人那里讨来的血玉凤镯。
那时起,我一颗心便系在他身上。
可如今,那枚陆谨言口中人在玉环在的同心玉环,证明他对我爱意的同心玉环,此刻却套在苏巧云的狗身上。
陆谨言避开目光,不敢跟我对视。
苏巧云却笑盈盈开口。
你说这枚玉环啊?这是狗儿不知道从***出来的,看它一直玩,我就让夫君给它戴上了,你还真别说,我们狗儿戴着这玉环,是不是很神气?
不过它眼光真好,这玉环还挺好……
我再忍不住,冲上去一把拽出玉环。
苏巧云惨叫一声。
云儿!上官婧,你要做什么?!陆谨言看也不看拉着我用力甩到地上。
哗啦——
玉环碎了一地。
我趴在地上,看着破碎得再拼不起来的同心玉环怔怔出神。
随即低声笑起来,却笑出了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见苏巧云毫发无损,发现我只是抢回同心玉环的陆谨言,慌忙看着我,心头一紧。
抱歉,我……
苏巧云赶忙抢过他的话,替他道歉。
上官小姐,我夫君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紧张我了,你刚才的样子实在太可怕,都吓到我了。
话落她白着脸,身子一晃软软靠进陆谨言怀里。
云儿!
他拦腰将人抱回房。
我捧着碎玉游魂一样,回到偏房。
找出曾经陆谨言四处征战剿匪,搜罗来的稀罕玩意,大到房屋模型跟字画布匹,小到游记绒花与耳饰。
还有这两年给他写的无数诉说相思的诗句,以及写着亡夫陆谨言之位的牌位。
我坐在一旁,盯着这一堆杂物看了许久,直至天光被夜色彻底吞噬。
我才借着月光,把这些东西搬到院外空旷处,倒上酒水,用火折子点燃。
嗡——
火光照亮我泪流满面的脸,直到火苗逐渐变小最后熄灭。
陆谨言爱过我的证据只剩一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