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砖大瓦房里传来轻蔑的冷哼声，声音不大不小，恰如其分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崔淑凤的腰好像又弯了些，她看了看自己的一双儿女，眼里有些湿润。
人家兄弟姐妹七八个的，也没像他们家这样。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难不成是她真的生多了？
院里归为平静，崔淑凤转身回了房间。
沈建林从地上站起来，拉着沈美筝离开了。
“哥，你带我去哪儿？”
离开家，沈美筝的声音才敢恢复正常。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只是低着嗓子喊了一声二哥，就会招来大嫂的一顿谩骂。
“去奶奶家。”
沈建林掏出包里的饭盒，朝沈美筝摇了摇，“你大姐给你带的红烧肉和酱大骨。”
沈美筝一喜，下意识的揉了揉肚子。她其实已经很多天没吃饱饭了。
“怎么今晚上又没吃饱？”
沈建林怎么可能不明白？
“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嫁了人就好了？这样大嫂也不用天天阴着一张脸，摔打咱爸咱妈。”
“你不用管她。你本来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吃住在家里都是应该的。更何况你也有工作，每个月也往家里交钱，又不是白吃饭，再说了，平时你还帮她带孩子洗衣服。”
沈建林越来越觉得自己都说不出口，大哥两口子怎么好意思？连个妹妹都容不下？
“可是大嫂总是这个样子也不是办法。咱爸身体本来就不好，咱妈干的那活儿又脏又累。长此以往让他们生气，我都怕他们…撑不下去。”
沈美筝叹了一口气，她以为把工资上交，家里就会和气一团了。
“你大姐可让我交代你。不准随便嫁人。”
沈建林边说边上前敲门。
“哪个小兔崽子大晚上的不睡觉，敲老娘的门。”
“奶，我是你孙子。”
“你可真是个孙子啊你，早不来晚不来，你奶梦里吃肉的时候来……”
王玉芬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丝毫听不出是一个七十岁老人的声。
“来了来了，你个臭小子。”
王玉芬一边骂一边开门，看到自己的大孙子站在门前，跳起来打了一下他的脑袋。
“大晚上的干啥？”
“嘿嘿，奶，梦里吃肉多没劲？咱们要吃就吃真的。”
沈建林揉了揉脑袋，朝王玉芬眼前晃了晃饭盒。
“嘿，还得是你这个孙子，孝顺。”
王玉芬说着把沈建林拉进了门，谁料这买一送一，身后还跟这个兔子一样的孙女。
“咋了这是？又让那个母夜叉给欺负了？”
王玉芬小手一背，老脸一耷拉，颇有一种只要沈美筝说是，她就立马冲出去给她主持公道的意味。
“哎呦，行了，我的奶奶，你都多大了，还当战争犯子。”
沈建林小时候跟着王玉芬住过一段时间，知道他这奶奶是个斗战胜佛，打遍附近无敌手。
最出名的一战莫不过当时把她的婆婆，他的老奶奶按在***底下灌粪汤。
“美筝去烧火，我把红烧肉和酱大骨热热，奶，你也别闲着，把炕桌放下，一会儿咱们吃肉。”
“我那柜子里还有半盆米饭，你搁上俩鸡蛋炒炒，一会儿拌肉汤吃。
王玉芬摘下衣襟上别着的烟袋，点燃美美吸了一口。
等兄妹俩弄好饭，王玉芬已经抽美了，坐在炕头上翘着脚，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嘶，就是这味，真香。”
老太太看着桌子上的饭，放下了烟袋。
“这是干啥？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吃这么多纯属浪费。尝尝味儿得了。”
“美筝，咱祖孙俩换，你吃这碗多的。”
“奶奶……”
“你是我奶还是我是你奶？你要是认我这个奶就听我的。”
王玉芬把那半碗炒饭换到了自己面前，把自己面前那碗压的瓷瓷实实的给了沈美筝。
“咋了？你这个孙子不吃。”
沈建林嘿嘿一咧嘴。“我吃了头遍，这是我的剩。”
王玉芬嘴里嚼着一块软烂的红烧肉，“那你咋不早说？老娘我从来不吃狗剩。”
刚说完，她又夹了一块。
“奶奶，你不是说不吃狗剩吗？”
“狗不嫌家贫，奶不嫌孙狗，我是他奶奶，我能嫌弃他吗？”
咋说都有理的老太太斜愣了一眼兄妹俩，慢悠悠的吃着嘴里的红烧肉。
“唉，我这老太太活了这么久，没想到托孙子的福吃了块红烧肉。”
沈建林低下了头，都不敢去看老太太。他怕自己跟老太太对视，下一秒就会掉眼泪。
都是周秀娟那个女人闹的！
“奶奶，这肉和大棒骨是大姐给的。”
王玉芬顿了一下，狠狠的咬了一口肉，“咋了？你大姐那个棒槌是发财了。”
那死妮子当时不听她的，非要嫁到刘家。那她在这镇上活了这么多年，能不知道刘家是什么牲口圈？
“奶奶，你别这么说大姐（妹妹）。”
看着异口同声的两个孩子，王玉芬撇了撇嘴。还好，她沈家还有这几个孙辈没长歪。
“奶奶，大姐还说过两天要回来看你呢。”
“哼，我不信。那死妮子嘴里能吐出这么好的象牙来。”
兄妹俩一噎，她（他）奶奶还真是的，无差别攻击，谁也不放过。
不过知孙莫若奶，美琴还真不是这么说的。
她的原话是，“你让咱奶好好活，等改天我回去跟她掰腕子。”
沈建林就算是再不聪明 ，也知道不能按他妹这话来说啊。
“行了吧奶奶，都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嘴里的肉不香啊。”
“香！那是老娘该得的。”
咋的，好歹她***底下生出来他们的爹，她吃块肉不行，她就吃就吃，就…算了，还是让小孙女多吃点。
王玉芬往米饭里倒了点儿肉汤，又拿了一块儿酱大骨。
“行了，年纪大了吃多了也不消化，剩下的便宜你这小丫头了。”
沈美筝看着碗里的肉和大骨头，奶奶分明也没吃多少。
“奶奶让你吃你就吃吧，咱奶就最疼你。”
“那可不，谁让她最缺心眼儿呢。”
王玉芬扒了一口肉汤拌饭，美得眼都眯成了缝。
吃了这一顿，她觉得脸上的褶子都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