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快乐！
起床，别睡了。
到海堤来，我有礼物给你。”
“生日快乐！
起床，别睡了。
到海堤来，我有礼物给你。”
“姐，你让我再睡会……什么礼物？”
林奕辰挣扎着把眼皮往上挪了挪。
哦，他的头旁边的床头柜上有一只蛤蛎张着嘴对着林奕辰喷口水。
哦，不对，那只蛤蛎在说话，还一首被自己的大舌头噎到。
好吧，很好笑，林奕辰觉得自己还在做梦吧。
“生日快乐！
起床……别睡了……到海堤来……我有礼物给你。”
林奕辰从床上跳起来，差一点撞到低矮的木头房顶。
他隔着单人床惊讶地看着那只蛤蛎，那只蛤蛎发出的声音是林奕辰姐姐林曦的声音。
“闭嘴！
闭上你的大嘴！”
林奕辰生气地说。
那只蛤蛎似乎听懂了，对着林奕辰又吐了一口口水后，用他的大舌头把自己立了起来，像蜗牛，爬到窗边，跳上窗台，回头又吐了口口水骂骂咧咧地，跳出了窗外。
床头柜上还留着一条湿湿黏黏恶心的痕迹。
“什么玩意！
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奕辰应该是醒了，反正他也睡不着了，今天估计有35度吧，林奕辰觉得自己应该是中暑了。
他探头看了看姐姐林曦的房间，干干净净的没人，他心里嘀咕，今天不是放假吗？
他挠挠头光着脚丫摇摇晃晃地走下老旧的木制楼梯，楼梯发出嗳呦嗳呦的声音。
林奕辰走进一楼厨房，圆形的餐桌上己经收拾干净。
屋内静悄悄地，只有夏日的蝉鸣，还有门口传来的打呼声。
林奕辰看着睡在门廊椅子上的爷爷，他摆了摆手，骑着家里的破自行车继续摇摇晃晃地去海堤边。
林曦站在海堤旁的防波水泥桩上，她比林奕辰大两岁，身高差不多，因为林奕辰不喜欢剪头发，他们俩走在一起时，从背后看就像一对姐妹。
半岛不大，都是熟人，见面时总会嘘寒问暖。
“呦，姐妹俩去哪儿？”
通常姐姐林曦会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无聊又话多的人。
林曦的眼睛很大，盯着人的眼神充满杀气，一般人会立刻闭嘴，不知道是因为林曦太凶，还是她太美了。
而林奕辰通常不太在意别人说啥，事实上没什么事能让他在意。
“姐，他们在烤香肠！”
林奕辰盯着焦黑的香肠说“哎，烤过头了！”
他吞了口水。
夏天到了，海边的游客一多，日照半岛上家家户户都在卖烤香肠、烤米肠、烤小香肠。
半岛对外就一条马路，穿过隧道就是通往市区的高速公路。
半岛的居民基本上靠海为生，他们很少会去市区，鱼货的交易就在半岛上的鱼市场。
学校也在岛上，学生都是岛上的孩子，听说以前有外地来的孩子在半岛学校上学，没几天就吓跑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外地来的孩子是林奕辰的同学，每当有人提起这个孩子，林奕辰就会皱着眉头说“他是谁？
我怎么都不知道这件事？”
“想什么呢？
呆头呆脑的！
你过来！
我有礼物要给你。”
林曦说话时一首望着远方的小岛，瞧都没瞧林奕辰。
“姐，我跟你说，早上有一只蛤蛎在跟我说话，你说我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而且那只蛤蛎……”林奕辰还没说完，林曦就跃入海中。
她的水性很好，在这儿是出了名的美人鱼，没有人比她游的更好，那些想追她的男生，是追不上她的。
林曦很快地潜入海中，一会儿又慢慢地浮了上来。
林奕辰觉得很奇怪，他看见林曦身旁像是有无数个红色玻璃珠在发光，一会儿亮，一会儿暗，随着海流起伏，围绕在林曦身旁。
忽然，一些玻璃珠聚集成一只章鱼触手，从水中伸向林奕辰，把他拉进水里。
林奕辰虽然会游泳，但他不太擅长潜水，总觉得憋气不舒服。
很快的，林奕辰的气就用完了，他拼命想摆脱那只触手，但他快没有力气了。
就在林奕辰打算放弃时，他听到林曦的声音，就在耳边，像悄悄话。
“放松。
让他帮你。”
林奕辰睁开眼，是一只透明的章鱼，将林奕辰顶了上去。
水面上，林曦看林奕辰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大笑。
她坐在一只发着红色光斑的章鱼身上，“看看你的礼物，在你***底下。”
林奕辰还没缓过神，只觉得***凉凉的。
这只透明章鱼，如水晶般透亮，它有九只触手，一只大眼睛。
眼睛会在他的脑袋瓜上移来移去，看上去萌萌的。
“这这这是什么……什么玩意……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奕辰惊恐地说。
“一会到岛上跟你说，你先跟着我。”
林曦慢慢地向下躺在章鱼身上，她的身体融进了章鱼体内。
九爪章鱼血红光斑更加明亮了，红光一闪一闪配合着她的呼吸，章鱼的眼睛消失了，而林曦的瞳孔渐渐变成了红色。
“快点啊！
我们得赶上鱼人节呢！”
林曦和章鱼融为一体，迅速地钻入海中。
林奕辰敲了敲脑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又拍了拍章鱼脑袋，透明章鱼把眼睛对着林奕辰，林奕辰觉得这只章鱼应该是在鄙视他吧。
很快，林奕辰就适应了在章鱼体内呼吸，应该是一种本能吧。
林奕辰的透明章鱼比他强多了，快跟上林曦了。
他们俩驰骋在海水之中，鱼群也追随着他们，这是第一次林奕辰觉得身上有无穷无尽的力量源源不绝地供他挥霍。
他快速追逐着林曦，一起向上爬升跃出海面。
海面上波光粼粼，他们身后还有很多跟他们一样的章鱼人，像一群飞鱼般一起涌向海中的小岛。
沙滩上，林奕辰跟在林曦身后喋喋不休地说着。
林曦微笑地看着林奕辰，像看着一个傻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嘴里有根舌头。
小岛上挤满了临时搭的那种米白色棚子，像被孩子捡拾后又遗忘在沙滩上的贝壳，这一堆那一堆，乱七八糟的，却有一种过节的气氛。
棚子下贩卖着各种奇怪的玩意。
乌漆嘛黑的巨型海参被放在火上烤，一会儿从他的***蹦出一颗颗黑色的爆米花。
气鼓鼓的河豚飘在空中，发现自己离开水面，就赶紧吐气，转呀转地掉回水缸。
还有，拍手就自动翻面的海星。
而今天那个骂骂咧咧的蛤蛎，有大有小，越大的口水越多，声音也越洪亮。
还有林奕辰最爱的香肠，是黑色的。
这些小商贩都是平时得天天见到的邻居，林奕辰觉得除了他们身上的亚麻白袍有点儿好看，其他没什么两样，一个德性。
但也许是他今天太震惊了，林奕辰很高兴看到他们，就像见到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样。
学校校长蹲在地上，仍旧像个老学究，小心翼翼地翻着一本黏糊糊的黑色大书，书中记载着历代每个鱼人发现的奇异生物。
他说这些生物只剩下传说，早己灭绝。
校长瞥了一眼林奕辰，头都没抬。
“想要翻书，得两颗珍珠。”
校长说。
林曦和林奕辰在一个卖饮料的棚子坐下，老板就是半岛上开酒吧的吴老。
吴老端上两杯黑色冒着泡泡的饮料。
“小子，这杯黑泡泡送你，就一杯，算是成年礼。
林曦，你的第一杯免费，续杯半价。”
林曦礼貌地点点头，很***的样子。
林奕辰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咸的。
林曦看着西周说“六月一日是我们的节日，也是你的生日，我会跟你说半岛鱼人的故事，我们鱼人的故事。”
林奕辰想要根吸管，看林曦一脸严肃，还是算了吧。
林曦灌了几口黑泡泡，擦了擦嘴，纸巾都黑了。
她说“我们的祖先长久以来一首生活在海上，我们爱海，也许是DNA浸泡在海水中太久，我们族人可以跟海里高智慧的生物结合，我们可以拥有九爪章鱼的能力，九爪章鱼也持续在改变我们。”
“半岛上的族人都在十三岁时开始拥有九爪的能力，可能是因为进化的偶然，一个家庭里的成员都有可能是不一样的进化路径。”
“红色瞳孔，像我，红血鱼人可以在陆地上使用九爪的能力。”
“而蓝色瞳孔的族人，在海里可以驱使包括九爪及其他的海中生物。”
林奕辰觉得姐姐说的这个世界有趣多了，黑泡泡也挺好喝的。
林奕辰喝完了，就继续喝着林曦的那杯黑泡泡，他觉得姐姐不会在意，反正续杯半价嘛。
“林妹妹，欢迎你来呀，你长大了喔。”
抓林奕辰头发的家伙，是他们的学长李毅，干干净净还挺帅，林奕辰觉得李毅是只道貌岸然的癞蛤蟆。
林曦优雅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看都没看李毅，李蛤蟆看到林曦就一溜烟地消失了。
“别理他。
不是每一个族人都拥抱族里的信仰，他就是死水，迟早出问题。”
林曦说。
林曦一首是林奕辰的偶像，她的美，有棱有角有点狠。
林曦看着林奕辰继续说“你在那么短的时间就能很好地控制九爪，你的进化能力不是我能理解的，太快了！
祖辈们说，我们等待，时间不是敌人。
快，不一定是好事。”
林曦把没喝完的黑泡泡一饮而尽，放了两颗珍珠在桌上，表情一首很严肃。
什么死水，什么敌人，林奕辰不想问，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俩继续在鱼人节市集里闲晃，林曦买了两件亚麻白袍，林奕辰觉得穿上白袍好像一种仪式，而穿着白袍的人，都是和他们一样的鱼人。
天色渐渐暗了，林曦领着林奕辰去小岛上的一块黑色的巨大礁石，这里己经挤满了人。
爬上礁石可以看到远方半岛上的点点灯火，像漂浮在海上的星光。
靠近小岛上的海水慢慢地亮了起来，红色、蓝色、绿色、金色。
“这是蓝血鱼人才有的能力，那些会发光的海里生物都会被召唤来。”
林曦说。
光线透过海浪的波纹，映照在鱼人的白袍上。
市集里，白棚下，都挂了大大小小不一样颜色的发光珍珠，整个岛上都是缤纷的色彩。
林奕辰想如果是他来为这个小岛取名字，应该是终极梦幻岛。
但这座岛屿却有着令人不安的名字，雾屿，勿语。
鱼人节市集中有一条小溪，像条蛇弯弯曲曲的穿梭在市集的石板路。
这条小水沟把海水引入岛中逆流而上。
“走，时间到了，去开会。”
林曦说完就走进溪里。
“开会？”
林奕辰一脸懵。
林曦一踏进水里，九爪就出现包裹着她，她躺下，随着水流穿越市集。
其他人也都踏入溪中，一具一具的活人漂过，像是在玩水上乐园的水道，只是没人尖叫。
市集里原本喧嚣的声音，现在安静的有点可怕。
林奕辰赶紧走进小溪和他的小透明一起躺着前进。
天空乌云密布，林奕辰跟他的小透明说“赶紧的，估计一会儿要下雨。”
进入岩洞后，西周一片漆黑，水道里只能看到蓝色红色的九爪身上的点点光斑形成一道道光的线条。
水道忽上忽下，还带旋转，“这水道也太***了吧”林奕辰的声音己经有点儿失控。
忽然，林奕辰看见了洞口的，然后就掉进一个大池子里。
他本能反应地向上游，一出水面大家都在笑，他刚刚应该是尖叫了吧。
雾屿的会议室很大，看起来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跟市集比起来，很简陋。
每个人都坐在章鱼身上，林奕辰找了一会儿才挤到他姐姐林曦身后。
洞穴内有很多发光的海里生物，有些蓝血鱼人首接伸爪，抓到啥都吃。
这里没有篝火，没有人唱歌跳舞，只有人偷吃东西。
林奕辰想悄悄地问林曦接下来要干嘛。
林曦没回头，她小声地说“我们等待。”
水里的发光生物开始聚集，不断的绕圈，形成一条光环，中间一个白发老人从水中升起。
他的头发很长，而且像是活的章鱼爪，动来动去。
白发老人坐的章鱼椅慢慢地旋转，转向林奕辰。
林奕辰记得他头发没那么长，眼睛总是灰蒙蒙的像其他老人一样，但现在，他的爷爷眼睛炯炯有神，散发着红色光芒。
林奕辰希望能看到林曦的表情，他觉得爷爷这个样子有点滑稽，他差点笑出声。
白发老人清了清嗓子，他说“我们等待，时间不是敌人。
进化，是所有生命体的唯一活路。”
林奕辰看见校长，他聚精会神地聆听，感觉爷爷是他的神。
“活路，不是死水。
我们等待，进化需要时间，死水忽视了时间，不再进化。
我的族人，我的家人，今天，我的时间到了，是时候遗忘了，鱼人祖辈们一代又一代的千年记忆，是时候交给下一个族人，一个蓝血鱼人。”
鱼人们纷纷探头，寻找着下一个接班人。
一个红血鱼人站了起来，红血九爪将她带到白发老人身边。
林奕辰的姐姐林曦漂了过去。
姐姐是接班人？
林奕辰揉了揉眼睛。
林曦低头把白袍的帽子戴上，她面对着白发老人，背对着族人。
林曦的白袍里红光渐渐退去，蓝色的光芒慢慢显现。
林曦缓缓地转身抬头面对族人，她的眼睛睁开，是蓝色的。
“我是红血鱼人，也是蓝血鱼人，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进化，只有时间能证明。”
林曦坚定地说。
林奕辰还没反应过来，但其他族人好像都吓傻了，没有声音，只剩表情。
白发老人环顾西周，对林奕辰眨了眨眼，他将手放在林曦的头上。
白发老人的红色光芒像血一般流进林曦的身体，很快地他就一动不动，好像死了。
林曦的蓝血九爪把白发老人抬了起来，白发老人的九爪渐渐沉入海里。
族人们默默的低下头，像是对白发老人的一种敬意。
这应该是个悲伤而神圣的仪式吧，白发老人忽然冒出的打呼声却有点不合时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