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了吗?”
庭外洒扫,梳着双髻的小侍女古灵精怪,人还不及殿外的盆景脚架高,十贰叁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什么什么?”
这阵子正乏呢,除了修剪就是洒扫,小侍女歪着脑袋凑过去听。
“咱们公主要去学堂了! ”“那不是男子去的么,怎的公主也去?
”“咱们公主聪慧,那叫什么词来着……蕙质兰心!
哪样不比皇子强?”
这话说得不轻,小侍女面上天真一派,该是主子仁善。
侍女们凑在一起,正要多说几句,大宫女琉儿从殿内走出来。
见是她来,众人便低着头散开而来。
“琉儿姐姐。”
琉儿系着襻膊,一身浅蓝宫装,简单挽了发髻,斜斜簪了一对粉蓝绒花。
她是公主身侧大宫女,十三西岁,性子却要稳重许多。
她仅是一抬眸,就叫一众侍女心里打鼓。
“你们这般像什么样子,要叫别人笑话我们去。”
她拧着眉指了两人,“既是没事做,你们便跟着我去搬书吧。”
公主殿内差事清闲,可就那搬书晒书的活计让人叫苦不迭。
非是这些女子娇生惯养,而是公主爱书如痴,足足两屋子的书。
一半是看了,一半是没看的。
夏日湿潮,这不刚出梅,今日便出了太阳。
公主不日就要入学堂,琉儿虽是叫底下人不要显着,却吩咐下去给书房里里外外收拾了干净。
这书公主不一定都要用,可万一要用呢,得是摸着清爽,瞧着矜贵。
这书如何能矜贵,无非是白纸黑墨。
如今也不是洛阳纸贵的年月,可琉儿就是觉得书好。
握着书卷的公主更是顶顶好。
公主自然是矜贵的,天潢贵胄,提起公主,京城无人不说:“金枝玉叶。”
曾教导过琉儿的嬷嬷告诉她:只有福泽深厚的女子才能投生富贵人家。
而公主便是真正的福禄双全。
琉儿家里不穷,是京城某位九品小官的近亲。
因是有缘有福,才被选中入宫。
入宫前,琉儿才几岁大,心中惴惴,唯是真见到公主,才觉得:哦,我大抵真是命好。
而公主不止命好,她更是聪明伶俐,既得皇帝喜爱,又得太后欢心,贵妃娘娘又有那样的母族。
提起公主,人人都要艳羡几分。
可……是了,他们都说:这般聪慧绝伦的却是个女子。
“琉儿。”
殿内有人唤她。
“来了。”
琉儿提起裙来,三步并做两步。
屋内清香袅袅,丹红正磨墨:“公主醒了,正找你。”
琉儿点头,轻声迈步往内殿去。
拨开珠帘低头走近,满目金色,再往前,琉儿便不走了。
皇上御赐的波斯毛毯,公主赤脚走来,她着一身素纱禅衣,乌发齐腰。
她今岁才十二,却己有少女身段。
“公主。”
琉儿从殿侧拿来绣鞋。
“怎的满头是汗?”
公主红唇微抿,对着她似是忍俊不禁,“瞧你,绒花也歪了。”
琉儿告罪,拿帕子整理仪容,说自己如何理书晒书分书。
说是告罪,却像是邀功,大眼瞧着,露出些孩子气来。
公主笑眯眯,抬手指指她额前:“知道了,琉儿辛苦了。”
分明是琉儿虚长一岁,此刻她却是很受用,连声音都柔下几分:“公主,明日就去学堂了,还要准备什么呢?
酷暑难耐,学堂午后还要去学骑射,公主也去么?
骑装己备好几套,己经送来,公主还未试呢。”
她小嘴说个不停,手上却利落,挑来一条浅杏长裙。
“今日贵妃娘娘也差人送了东西来,都是上好的砚台纸张。”
她说着,觑着公主神情,“永娘亲自来的,还带了亲手做的糕点。”
说到永娘,公主才转过脸来,琉儿俯身替她画眉:“公主饿了么,我让人端来。”
“嗯。
戴那副祖母送的白玉镯。”
“是。”
琉儿又挑了一副白玉镶金耳坠,一支珠玉双蝶步摇。
这番打扮,原先杏色的衣裙与白玉相映,衬得公主肌肤细腻如玉。
对着铜镜,步摇微动,公主点了口脂抹上唇,橙黄浅红,琉儿只道:“真配公主。”
只这一点,她清眸微闪,眉眼含笑,犹如水上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