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珺轻推开了她母亲的手，“风头？阿母也觉得我丢了你们的脸面，失了女子身份，是一个没人敢要的剩姑娘？”
她母亲没有回答，默认了这句话的意思，“阿母只是希望你不要走涵儿、玉儿的老路，她们试过了，反抗是没用的。”
“送珺姑娘回房去，记住珺姑娘的病是不能出门的。以后别让珺姑娘跑出去了。”
杨珺不清楚对错是如何分辨的。
女子就应低眉顺眼，逆来顺受。
无论做什么，男子说女子错了便是错了。
连她母亲也成为了那样卑微的女人，只能生活在后院里，被丈夫吆来喝去，从来不反抗，做着她认为女人该做的。
翌日传来消息，玉姐姐的尸体被扔到了山里，牧哥哥伤心欲绝，体力耗尽，也死了。
“阿父，如果那个人是我，你是不是也冷眼旁观，任由我被人唾骂，遭人鞭策，再把我冰冷的尸体扔进山里啊？”
杨匀忍她很久了，终于，他说：“你一个女儿家，管什么闲事？”
转头对白氏喝道：“看你教的好女儿，你是怎么教的？”
“这副丢人现眼的模样。”
“夫君……瑄身体不好，前些日子摔到了后脑，神志不清的，难免会胡言乱语，她已经这样了，管严了怕有性命之忧，人呐压抑太久会出事的，总不能紧巴巴看着她，这样瑄的病情会加重的 。为了控制病情，我管的自然松了些，再说她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没什么可丢人的，只是外头那些人不清楚状况，胡说罢了，夫君莫要听了那些谣言。”
“何来谣言啊？哼！从你嘴里出来的才是谣言，外头那些可是几百双眼睛看着呢，涵儿泼妇一般惹得夫家不喜，回来哭哭唧唧的，你这闺女倒好，我们长辈还没说什么呢，她充什么娘家人，还敢去打人，我这老脸都给她丢光了。”
杨珺实在看不下去，“阿父，我也是您的孩子，管教无方也有您的一份，凭什么什么错都往阿母身上泼？”
“你还敢顶嘴，你个……”抬起手就要打，李乾安赶忙跑过来，“姨丈别打，珺妹妹病刚好，身体弱得很，这几天还经常梦魇，状态不好，她不是故意要顶撞您的。”
“瑄，快和你阿父认错。”白氏温声扶她肩膀道。
杨珺倔驴脾气，头扭朝一边，“我没错！”
“……你！”杨匀气得捂住心口，感觉喘不过气来，白氏见状不好，立即过去安慰杨匀，“夫君，瑄说的都是病话，你消消气。”
转头对杨珺道：“瑄，别闹了啊，快和你阿父认个错。”
李乾安道：“珺妹妹，身为人子女，不可这样的，快给姨丈认错。”
杨珺看她父亲气得扶桌大喘，她母亲左右为难，才不情愿道：“阿父，我错了。”
说完这一句，杨珺也不知如何收场，她可不想听到她父亲叨叨，也不想她母亲因为自己的倔脾气遭父亲责骂，随即旧计重施，直接装晕。
这一招很管用，李乾安也很懂她，“快快快来人，珺姑娘晕倒了，快扶珺姑娘回房休息。”
“姨丈，小姨，我出去给珺妹妹叫大夫。她病又犯了。”
“……”
夜晚，李乾安守在杨珺床边，“杨珺！差不多得了，别装了，外面没人。”
杨珺掀开被子，“啊，我要出门一趟，来人了你就说我睡着了，叫他们不要进来打扰我。”
李乾安伸手过去道：“没问题，最近腰包瘪了……嘿嘿嘿……”
杨珺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钱，“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最好守紧一点，要是有人发现我出去了，回来饶不了你。”
“我是那种人吗？”李乾安捂着钱嘻嘻道：“不过在天亮之前你可要回来啊！我总不能说你白日里还睡不醒吧，毕竟不是死人。”
杨珺没有理会他，他们的关系也只有在有钱财交易的时候显得亲如一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掐架。
李乾安提醒她：“喂！山路十八弯，夜里的山路不好走，记得带驱虫药。别死了啊！”
雾灯山。
迷雾一场接着一场，路都看不清楚。
杨珺摸黑踩在湿软的枯叶堆上，急忙赶往杨枝玉被扔的地方。
那是一个山洞，他们称作野魂洞。
山洞里面有人的头骨，身子骨，零零碎碎的，都是一些自古遭星铃责罚的罪人，这个地方，是放置有罪女子的，杨枝玉也被扔到了这里。
杨珺摸寻了很久，可都是一些人骨、石头、枯枝，没有杨枝玉的尸体。
或许已经被野兽啃食，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玉姐姐、玉姐姐……你在哪啊……”
“我是瑄啊，我来带你回家。”
“……”
杨珺身体软绵绵的，她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她蜷缩在山洞里，在天色微亮的时候，看着人骨满洞的地方，没有玉姐姐，她以为是夜晚天太黑了，那点火烛看不见，可天亮了，她的玉姐姐还是没有，在石头缝里夹着一块黄布料。
是杨枝玉的丝巾。
杨珺踉跄爬过去，将丝巾紧紧拽在手里，“玉姐姐……”
“对不起……”
杨枝玉和杨牧私奔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她还赞同他们私奔，给他们规划私奔的路线，可还是被发现了，被抓到了，如果当初她不帮他们私奔，他们或许就不会死。
太阳照头顶，影子与她成一点，李乾安拖着腿跑出来，“你……你，我不都告诉你天亮之前回来吗？”
他叹气：“你自求多福吧！”
他放杨珺出去被打了。腿上的旧疾又犯了。
杨珺瞟了一眼他腿，愧疚道：“对不起啊。”
李乾安故作轻松笑呵呵摆手：“没事，有事的是你。别在这里假惺惺的，谁要你可怜我。”
“表少爷！”玥芍急匆匆跑出来，喘着粗气道：“何先生跑去告状了，你你你赶紧回书房吧。”
“珺姑娘，回来了……”玥芍看着这对惹事精，原来表少爷是出来通风报信了。
“珺姑娘，家主和夫人在前堂。”
杨珺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每一个人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只飞虫，除了扑着翅膀嗡嗡嗡的，什么也不是。
明明身体里淌着热血，这人心却是冷冰冰的。
她的玉姐姐死了。
“知道了。”
杨珺走进前堂，刑具已经准备好了，一旁放着长鞭，地上放着刺板。
杨匀哼道：“跪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