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喜国度,有这样一片地域——星铃。
他们有这样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同姓不婚。
他们认为一个“姓”氏,即是一家。
一家人是血亲之情,不可越礼通婚。
即使是外族人,只要是与他们一个“姓”,都不可。
此约规不止在星铃,在他们的规矩里,它遍及星铃以外的地方。
然而,总是有一些“越礼”之人令他们头疼及感到耻辱。
“……”
刑台上,绑着一对年轻男女。
他们满身伤痕,是鞭伤。
刑台下,抓鱼归家的少女停住了脚步。
这种场景她见到过的,今日她再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整颗心都悬挂起来了。
她想要冲上去,可却被一少年抓了胳膊,“杨珺!你不要命了!”
大祭司坐正位,一群穿黑衣蒙着脸,头顶戴牛角的人把邢台围成一圈,手持着刀。
“让开!”杨珺推了那少年,少年脚心不稳原地摔起,少年满眼愤怒,“你莫要忘了,阻碍邢台者是要被鞭打的。你还是不长记性。”
“我可是好心才提醒你,别多管闲事,他们这种令人作呕的行为,本就该死。”那少年爬起来又抓了她胳膊。
杨珺生气了,嗤之以鼻:“我就是不长记性!”
少年死死抓着她不放。
“杨珺!为他们求情是要遭人白眼的。”
确实是会遭人白眼,可她遭受的白眼还少吗?
她刚到刑台边,脚还没有踩上去,亮光刺眼,两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刑台上高座一旁坐着的人喝道:“杨珺!修得胡闹!”
杨珺抬头,眼里泛着泪光。
“阿父!”
随后高座上一旁披着貂皮的人缓缓走下来,对她道:“回去吧,这是他们应得的。别在这丢你父亲的脸,丢杨氏承河宗的脸,莫要再生事了,杨氏承河宗,丢不起这脸。”
“大伯父,我……我我,可是,我我……”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她父亲在一旁沉着脸,看来她是真的给她父亲丢脸了。她喊了一句:“大伯父,玉姐姐可是你的姑娘啊!”
大伯父一脸冷漠,神情自若,没有半分心疼。
“大伯父,父亲……”
“啪”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女儿家整天不学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丢人现眼。”
脸上的红印子久久未散,下手是真的重。
“父亲……”
杨珺什么也做不了。
大祭司已经要发火了,“杨氏承河宗!你们想如何啊?珺姑娘闹事可不是第一回了。”
看戏的人唏嘘成片。
杨珺父亲小声道:“你还嫌我们杨氏承河宗丢脸丢的不够吗?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多管闲事做甚?还不赶紧回家去。”
是的,她父亲一向注重脸面,今日当众打了她一巴掌,是告诫她不要多管闲事。
“不想受皮肉之苦,赶紧回家去,莫要在这里给我宗丢脸。”大伯父有些不耐烦,“别让你父亲为难,也不要为难我,你玉姐姐是罪人,这些罚是她该受的。”
一旁的少年赶紧拉回杨珺。众所周知,杨氏承河宗是大义灭亲,眼睛不带眨的。今日这场景便是最好的证明。
自家人在邢台上遭人唾骂鞭策,他们无动于衷,杨珺要是上去护着那对不知廉耻的人,必定比往日受到的刑罚还要重。
“走啊……”少年扯着杨珺,“姨丈,珺妹妹抓鱼抓傻了,嘿嘿嘿嘿,我这就带她回去。”
杨珺冷笑一声,眼睛已经湿润得看不清楚人。
她的父亲,她的家族认为玉姐姐该死,是自作自受,该死。
杨珺无能为力。
他们的规矩礼制,是不容质疑,更加不容改变的。
只有她一个人觉得这是错的,不合理的,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她现在的冲动就是一个笑话。
上去了又能怎样呢?
一样改变不了结果。
她太胆小了,连喊一声“玉姐姐”的勇气都没有。
她扭头就跑了。
她的玉姐姐因体力不支早已昏倒在了刑台上。
人群中,回头那一刻,她哭了,她觉得自己心里淤积了很多怨气。
这一刻,她终于忍不住了。
在离刑台足够远的地方,她在人群中蹲下大哭。
刑台上的男女,女的叫杨枝玉,男的叫杨牧。
在星铃,同姓不通婚,是一件约定俗成的事情,是祖训。
刑台上的两人,他们违背了祖训,要私奔,所以就被五花大绑,鞭打后,于刑台上供众人教训。
一拨人接着一拨人朝他们扔石头。
因为他们实在不想拿着自己筐里的鸡蛋菜叶作践掉,所以只能捡地上的石子朝台上那俩“不要脸”的人扔。
杨珺的哭声实在是太大了。
人声嘈杂的人群里,她瞬间成了那一圈的焦点。
“杨珺 你哭什么呀?人家又不打你。”
“嘁!也不嫌丢人。”
“多大的人了,只知道哭鼻子。”
“被他爹扇了一巴掌,疼哭了呗。”
“非也,非也,是因为她玉姐姐喘不过气了,马上就要死了,提前哭丧的,哈哈哈。”
“嚯!杨枝玉都给她家族丢脸了,她倒好意思替那***哭丧。”
“……”
有些人说着说着便开始嘲讽杨珺。
杨珺擦干眼泪,站起来,吼向那些人,“滚——”
“你发什么脾气?给你脸了。”
“呵!她脸大着呢。还要什么脸?”
“理杨珺干什么?一娃娃也值得各位拿来取笑。最丢脸莫过于邢台那俩。杨珺也就小吵小闹,丢自家的脸。上面那两位,丢的可是我们星铃的脸面。”
听到“娃娃”二字,有人笑了。
“十五岁的娃娃?啧啧啧,人家这个年纪的已经成婚生子了,就她娇贵,养成了个整天只知道去河里摸鱼的。”
“没人敢要的剩姑娘而已,哈哈哈!”
“有理有理,都剩下了,杨氏承河宗哪里还管她呀!这不放养来着,都成野人了。”
“哈哈哈!杨氏承河宗出了两个显眼货,一个杨枝玉,一个杨珺。咱也不清楚,大宗族的姑娘怎都养成了不听话的种。”
“狗种都比她们听话。”
“嘿!狗你一叫还知道翘尾巴,当然听话了。他们杨家的这几位姑娘,嗓子吼破都听不见,更别说听话二字咯。谁人不知,那远嫁的涵姑娘,在夫家啊!那叫一个嚣张,简直就是泼妇,听说被夫家打了一顿回娘家告状无果后,回去又耍起了性子,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滑掉了。”
“竟有这等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发出惊叹。
“当然有,要不然你以为杨珺上次撒泼,自己跑去涵姑娘夫家替涵姑娘出气,她出的是什么气?不就是姐姐被打了一顿回娘家告状无果后,她做了娘家人,打抱不平,跑去替涵姑娘出气去了。她呀!指着涵姑娘夫家大骂了一顿,把涵姑娘的郎君,婆婆公公都打伤了。因为这件事,杨珺臭名昭著,无人敢上门提亲,这才熬成了老姑娘。”
“……”
那老人耳朵不好,听不清那人说什么,他啊了一声。
那人又给他讲了一遍。
他终于听清楚了。
“原来如此啊!”他就说这珺姑娘怎么还在这里呢,不都到婚嫁年纪了,还成天往河里摸鱼,没个姑娘样,还以为得了什么疯病,没人管了。
原来是名声臭了,懒得管。
一旁的那些人异常兴奋。
“我就说嘛!杨氏承河宗的显眼货有仨,不止俩。”
“哈哈哈哈!有仨有仨。”
“谁知道呢?万一又出了四五六七八……哈哈哈!数都数不完。”
“……”
他们羞辱完台上的杨枝玉,又回头羞辱台下的杨珺。
话说的是越来越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