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从乱葬岗的土堆里惊醒时，掌心的半枚玉佩正渗着血珠。
东边天际刚泛起鱼肚白，蛇仙庙的废墟还在闷燃，焦黑的梁木间蜷着几条烧得皮开肉绽的蛇，断尾还在抽搐。
他摸向大腿内侧——那半截从蛇头红绸带上扯下的碎布还在，只是布面的血咒己晕染成活物般的蛇形纹路。
村口的老槐树又缠满了小蛇，这次它们用身体在树干上拼出歪扭的"井"字。
王老汉盯着那些青鳞蛇，突然想起梦里李虎子倒挂在洞顶的样子——他喉咙的伤口边缘，也有这种规律排列的细小牙印。
"王老哥，你看见我家栓子没？
"赵寡妇攥着半块带血的饼追上来，她鬓角的白发里卡着片蛇鳞，"昨儿他说要去乱葬岗捡庙塌了的铜器..."王老汉的目光扫过赵寡妇的手腕，那里缠着条红绳，绳结样式和蛇头颈上的绸带如出一辙。
他突然想起张瞎子死前的话，拔腿就往乱葬岗跑。
身后传来赵寡妇的尖叫，回头时只见无数小蛇从她的袖管里涌出，顺着裤脚爬进泥土，在地上留下蜿蜒的血痕。
地洞的入口被新土掩盖，却掩不住底下飘出的腐肉味。
王老汉用犁头撬开土层，赫然看见洞壁上多了幅血画——七个残缺的人形轮廓手拉手围着口古井，每个轮廓的心脏位置都嵌着玉佩，而第七个轮廓的胸口是空的，画旁用蛇血写着："七魄缺一，仙门不开"。
洞深处传来铁链摩擦声。
王老汉摸出怀里的七枚铜钱，铜钱在掌心发烫，映出井壁上hu***n skull的影子。
当他踩着人骨铺成的台阶往下走时，听见陈五爷的声音从井底飘上来："就等你了...玉佩的主人..."井底的湖泊泛着磷火般的绿芒，湖面上漂浮着无数hu***n face的油灯火苗。
王老汉认出其中一张脸——是刘木匠的小儿子，三天前死在自家牛棚，死时嘴里塞满了蛇蜕。
石棺的裂缝里渗出黑血，将湖水染成墨色。
陈五爷的七头蛇身盘在棺盖上，每个蛇头都衔着不同的玉佩：李虎子的双鱼佩、赵寡妇的梅花佩...唯独第七个蛇头的嘴里空着，蛇信子吞吐时发出"王...王..."的嘶鸣。
"把玉佩给我..."七头蛇同时开口，声音在洞穴里回荡成无数个重叠的音轨。
王老汉看见蛇身的鳞片上刻满了生辰八字，正是庙基下蛇骨椎节上的血字，而陈五爷原本缺指的右手，此刻己长成完整的蛇爪，指甲缝里嵌着hu***n flesh。
突然，湖面上的人脸油灯全部转向王老汉，数百双燃烧的眼睛同时眨动。
他听见身后传来骨骼错位的声响，转身看见张瞎子的尸体从井壁的石缝里爬出来，胸腔被撕开个大洞，洞里钻出的小蛇正衔着半枚玉佩——那是张瞎子家族世代相传的北斗佩。
"快把七枚玉佩嵌进石棺！
"张瞎子的尸体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声音，他的桃木剑从眼窝里刺出，挑飞了陈五爷口中的双鱼佩。
七头蛇发出刺耳的尖叫，蛇身猛地甩动，将张瞎子的尸体抽成两段，断口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蛇卵。
王老汉趁机将怀里的半枚玉佩按在石棺裂缝上，玉佩接触到黑血的瞬间，湖底突然喷出冲天光柱。
他看见光柱里浮现出七个模糊的人影——正是三百年前镇压蛇仙的七位道士，他们的身体正被无数蛇头啃噬，而每个道士的眉心，都有和自己相同的蛇形印记。
石棺轰然炸裂的刹那，湖底升起巨大的蛇形阴影。
九个蛇头冲破水面，每个蛇头都长着不同的面孔：第一个是陈五爷的脸，獠牙间挂着人发；第二个是李虎子的脸，眼窝空洞；第三个...首到第九个蛇头抬起来时，王老汉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是他自己的脸，蛇信子上还沾着今早吃的玉米面饼碎屑。
"三百年了...总算等到七魄归位..."九首蛇的声音如同万千毒蛇同时吐信，湖面上的人脸油灯纷纷炸裂，溅出的油火在蛇鳞上烧成符咒。
王老汉看见蛇身缠绕着褪色的红绸，绸带上的血咒正在重组，最终拼成西个大字："往生门开"。
七枚玉佩从空中飞入九首蛇的眉心，在那里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蛇尾拍击湖面时，井壁的hu***n skull全部睁开眼睛，从眼窝里爬出的白蛇游向王老汉，在他脚边堆成祭坛的形状。
"该你了...最后的祭品..."第九个蛇头——也就是王老汉的脸——凑近他，蛇信子舔过他的眼皮。
王老汉突然想起张瞎子虚影说的话，猛地将七枚铜钱按在自己眉心。
铜钱接触皮肤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年轻时在乱葬岗埋过死婴、去年偷过李婶家的鸡...而最深处的记忆里，有个穿道袍的人将半枚玉佩塞进他襁褓。
"原来是你...张家的漏网之鱼..."九首蛇的声音里带着惊讶，蛇身突然剧烈扭动，将石棺的碎片甩向洞顶。
王老汉趁机滚到湖岸边，抓起张瞎子尸体旁的桃木剑，却发现剑柄上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
九首蛇的九个蛇头同时张开嘴，喷出的毒雾在湖心凝成旋转的黑洞。
王老汉听见黑洞里传来无数人的惨叫，其中夹杂着他死去爹娘的声音。
当黑洞扩大到磨盘大小时，他看见洞口边缘挂着无数蛇蜕，每个蛇蜕里都蜷缩着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婴儿。
"把身体给我...我让你见爹娘..."第九个蛇头诱惑着他，蛇眼里渗出的不是泪，而是血珠。
王老汉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桃木剑，向黑洞走去，脚边的白蛇主动为他铺路，蛇鳞摩擦发出"沙沙"声，像极了小时候娘摇摇篮的声音。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黑洞时，掌心的七枚铜钱突然炸开。
金光中，张瞎子的虚影和六位道士的残魂合为一体，化作巨大的桃木剑刺穿九首蛇的眉心。
蛇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黑洞瞬间崩塌，喷出的不是碎肉，而是 hundreds of 被蛇吞噬的冤魂。
王老汉看见赵寡妇的魂魄举着锄头砸向陈五爷的蛇头，刘木匠的魂魄用墨斗线缠住蛇颈，而李虎子的魂魄则钻进蛇的七窍，在里面点燃了炸药——那是他生前给矿山打工时藏的雷管。
九首蛇的身体开始崩溃，鳞片纷纷脱落，露出底下腐烂的hu***n flesh。
当最后一个蛇头——王老汉自己的脸——化为飞灰时，整个地下湖泊开始沸腾。
王老汉抓起桃木剑跳进湖水中，看见湖底沉睡着真正的蛇仙骨殖，那具骨架的七节颈椎上，分别嵌着七枚完整的玉佩。
当王老汉爬出地洞时，乱葬岗的日出正红得像血。
他手里攥着七枚合一的玉佩，玉佩中央刻着个"镇"字，而边缘则环绕着九个蛇头浮雕。
身后的地洞传来最后一声轰鸣，洞口塌陷成一口新的古井，井壁上渗出的不是水，而是鲜红的血液。
村里的人都站在远处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恐惧和好奇。
王老汉想开口告诉他们真相，却发现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响。
他摸向自己的眼睛，指尖触到冰冷的鳞片——不知何时，他的瞳孔己经变成了竖立的蛇瞳。
赵寡妇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过来，粥面上漂浮着几片蛇鳞。
王老汉接过碗的瞬间，看见赵寡妇的眼底也闪过一丝蛇影。
远处的老槐树又开始摇晃，这次缠在树上的不是小蛇，而是 hundreds of 褪色的红绸带，每段绸带上都写着新的生辰八字，第一个名字是：王老汉。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夹杂着蛇信子的"嘶嘶"声。
阳光照在他掌心的玉佩上，反射出诡异的绿光，而在玉佩的反光里，映出的不是王老汉的脸，而是一个九个蛇头的虚影，正对着他缓缓吐出信子，信子上沾着西个血字："往生门...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