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背梁的晨雾还没散透,吴二狗蹲在新垒的土坟前,指尖深深抠进冷硬的杂面馒头。
后山的松木带着股陈年霉味,爹躺在漏风的棺材里,像截被虫蛀空的老树根。
下葬时棺材底那道裂口张着嘴,村西头的老木匠叼着旱烟冷笑:"穷鬼就该用破棺材,省得把阎王爷的地界都占喽。
"馒头渣混着咸涩咽下喉咙,二狗攥紧兜里娘留下的蓝布包。
布角磨出的线头刺着手心,让他想起爹咽气前枯枝般的手——那手背上还凝着卫生院铁栅栏蹭的锈迹,爹最后的话混着血沫:"去城里...别学爹...连瓶止咳糖浆都...""二狗子!
再磨蹭赶不上两点班车!
"村长的吆喝惊飞林间寒鸦。
三十七个乡亲在田埂上站成歪扭的送行队,王寡妇挎着的竹篮里,给死人引路的纸钱被山风卷起,白蝴蝶似的扑在二狗打了补丁的裤腿上。
省城火车站吞吐着黑压压的人潮,吴二狗缩在硬座角落里,鼻尖萦绕着汗酸与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气味。
斜对角穿西装的男人正对着手机咆哮:"五百万的单子都能黄!
",声波震得车窗嗡嗡作响。
脚边突然一滑,半截香蕉皮粘上解放鞋——抱孩子的妇女随手一甩,继续用纸巾擦拭小胖墩油亮的嘴角。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 电子女声惊醒浅眠的二狗。
城中村巷口的馊水味扑面而来,五十块钱在裤兜里攥成了咸菜干。
他数着忽明忽暗的路灯往暗处挪,却听见巷尾传来闷响。
"老棺材瓤子!
这片纸箱都归彪哥管!
" 黄毛耳钉闪过寒光,蛇皮袋在踹击下炸开,矿泉水瓶滚到二狗脚边。
跪地拾荒的老人手指被踩住,哀嚎声刺得二狗太阳穴突突首跳——去年冬夜,爹蜷在炕上咳血,村医甩上门时也这样骂:"穷鬼还想赊账?
""放人。
"二狗的嗓音像生锈的柴刀。
黄毛转身露出镶金的门牙:"野狗也想充二郎神?
"钢管破风声骤起,二狗本能侧身——这闪避野猪的姿势救了他。
后背撞上铁架,锈盒坠地的脆响惊破夜色。
诺基亚3310泛着血似的红光,屏幕突然跳出繁体楷书:阴德系统激活。
黄毛的钢管在离额头三寸处凝滞,二狗鬼使神差按下拍摄键。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黄毛如同被无形卡车撞击般倒飞出去,手机振动显示:铁盒撞击地面的脆响惊破夜色。
吴二狗后背抵着潮湿的砖墙,黄毛混混的钢管在离他眉心三寸处凝滞,所有人动作都像被按下暂停键。
那部老式诺基亚3310正在渗血。
暗红色的光从键盘缝隙里爬出来,沿着地砖裂缝蜿蜒成符咒般的纹路。
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繁体楷书逐行浮现:阴德系统激活成功绑定者:吴二狗 阳寿余额:19年3天新手任务:超度一个游魂(0/1)黄毛耳钉反射着诡异的红光,他僵硬的脖颈发出齿轮生锈的"咔咔"声,钢管哐当落地。
二狗鬼使神差地抓起手机,镜头对准黄毛颤抖的脸。
取景框里浮现出一串血字:”张彪 1995-2023 剩余阳寿:2年7个月“”罪名:欺凌老弱“”建议惩罚:削寿三年“快门声在死寂的巷子里格外清脆。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黄毛如同被无形卡车撞击般倒飞出去,后背撞翻三个馊水桶。
酸臭的液体泼洒在墙面上,组成歪扭的"恶有恶报"西个字。
手机剧烈震动,猩红的-10在屏幕上跳动:阴德值:-10(误伤活人)警告!
阴德归零将触发天罚拾荒老人突然扑过来抓住二狗的手腕,他残缺的中指指甲缝里嵌着朱砂:"后生,这是城隍爷的生死簿啊!
"老人扯开补丁摞补丁的衣襟,暗红色的"日巡功曹"刺青在胸口若隐若现,"我守了二十年阴阳交界,总算等到......"刺耳的警笛声撕裂夜空。
老人脸色骤变,将二狗推向巷口:"去城南土地庙!
每月初七子时敲三下供桌!
"他枯瘦的手指突然透明化,二狗看见巷尾阴影里浮现出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影——他们走路的姿势像提线木偶,关节发出塑料摩擦的咯吱声。
二狗攥紧发烫的手机狂奔,背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老人最后的呼喊混着血沫飘来:"小心穿黑西装的活死人!
他们胸口......"后面的话被轮胎急刹声碾碎。
二狗躲进垃圾箱后的阴影,看见三个西装男正把老人的尸体塞进奔驰后备箱。
他们的领带在夜风中扬起,露出内侧绣着的金色判官笔图腾。
拾荒老人颤巍巍捧起手机:"后生...这是城隍爷的生死簿啊!
"他撩起衣襟,露出腰间暗红的"功曹"刺青,"我守了二十年,总算..."警笛声由远及近,老人猛地推开二狗:"走!
去城南土地庙!
"混着馊水味的夜风灌进喉咙,二狗攥紧发烫的手机狂奔。
背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老人最后的呼喊撕开夜幕:"小心穿黑西装的活死人——!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