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在深夜两点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张瑞缩在铺位角落,盯着月光透过铁窗在水泥地上割出的银边。
赵猛的铺位空了三天,原本总缩在墙角的大李今天突然往他枕头下塞了包榨菜,油渍在蓝白条纹囚服上洇出个暗黄的圆。
他记得大李昨天擦赵猛留下的铁皮柜时,指尖在锁孔上停顿了三秒——那是只有常年混监狱的人才懂的暗号:新的规矩要来了。
"哐当"。
监舍门闩被撞响的瞬间,张瑞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西个身影堵在门口,为首的是外号"耗子"的小个子,左脸有道从眉骨贯穿到下颌的疤,白天刚见他蹲在水池边用牙刷刷赵猛的搪瓷缸,刷得缸底都泛出了金属白。
"张哥,跟我们去厕所聊聊?
"耗子歪头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身后两人一左一右卡住张瑞的胳膊。
他闻到对方身上混着汗酸和劣质烟草的气味,像极了发小撞人那晚身上的味道——那个说要养他一辈子的人,现在正蹲在狱外的豪华别墅里数着他顶罪换来的赔偿金。
厕所的灯坏了一盏,昏黄灯泡在头顶晃出模糊的光圈。
瓷砖墙上还留着赵猛被抬走时蹭的血迹,暗红的,像朵开败的花。
耗子的同伙把张瑞往墙角推,他后背撞上冰凉的水管,听见自己心跳声在瓷砖间来回反弹。
"新来的不懂规矩?
"耗子从裤腰抽出半截牙刷柄,磨尖的塑料头在张瑞喉结前晃,"赵猛走了,这监区得有新头。
你说,我们立威不挑软柿子,挑谁?
"牙刷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张瑞突然想起白天在储物间翻到的那瓶防狼喷雾。
系统昨天抽的"日常奖",他当时还骂了句"垃圾"——谁能想到在监狱里抽防狼喷雾,比抽蓝卡还管用?
他的右手在裤兜里摸索,摸到金属罐的棱角时,后槽牙咬得生疼。
耗子的同伙正拽他衣领,指甲掐进锁骨的痛让他眼前发黑。
"去***。
"他低喝一声,手腕猛抬,喷雾罐的喷嘴精准怼上耗子的眼睛。
尖叫声刺破了夜的寂静。
耗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呜咽。
张瑞的瞳孔骤然收缩——黑影,他看见黑影了。
灰黑色的雾气从耗子七窍钻出来,缠绕着他的脖子,在灯泡下投出比人形更扭曲的影子。
那团雾里有张模糊的脸,半张是耗子的,半张......像极了残页上那个叫王某某的死者。
"救命!
救命!
"另一个小混混转身想跑,却被地上的耗子绊了个跟头。
张瑞颤抖着又按了两下喷雾,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撞开厕所的气窗逃了出去。
耗子的呜咽声渐弱,他瘫在地上,额角全是冷汗,眼神涣散得像刚从噩梦里被拽出来。
"走、走!
"剩下的两人连拖带拽把耗子弄走了。
厕所重新陷入寂静,张瑞靠着墙滑坐在地,手心里的喷雾罐还在发烫。
他想起昨晚阿光说的"该你看见点东西了",想起老周后颈的月牙疤,想起残页上被红笔圈烂的"清醒者"——原来那些不是疯话,是预告。
"张哥。
"小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个总蹲在洗衣房熨衣服的瘦高个,此刻正攥着件皱巴巴的囚服,袖口露出半本破笔记本。
"他......耗子,三天前在洗衣房捡到的。
"小刘指了指地上的耗子,喉结动了动,"他说晚上总听见有人在耳边哭,说还我命来,说该轮到你了。
"张瑞接过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上,字迹与他裤兜里的残页如出一辙。
"2013年3月19日","三监区洗衣房发现带血的婴儿衣物","与张某某、王某某死亡现场遗留物特征吻合"——最后一行被撕了,断口处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血,又像锈。
"叮——"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张瑞差点把笔记本扔出去。
"成功应对B级事件灵体侵扰,奖励特殊抽奖机会一次。
"他望着虚空中浮现的转盘,指针在紫卡区和黑卡区之间摇摆,最终停在蓝卡区。
可还没等看清奖品,厕所外传来脚步声。
"张瑞,收拾东西。
"老周的声音透过铁门传来,手电筒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调监舍,明早搬去二号楼。
"二号楼。
张瑞想起白天放风时,看见阿光抱着一摞书从二号楼出来,书脊上印着《犯罪心理学》《异常现象研究》。
那个总把影子投成乌鸦的男人,此刻正站在老周身后,月光照亮他后颈的月牙疤——和老周的,和耗子被黑影缠绕时浮现的半张脸上的,一模一样。
"张兄弟。
"阿光开口了,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二号楼的铺位给你留着。
"他举起手里的书,张瑞看见书里夹着半张照片,照片上穿囚服的背影,和他裤兜里残页上那个"张某某"的名字,重叠在了一起。
搬铺盖时,张瑞摸了摸裤兜里的防狼喷雾。
金属罐贴着大腿,凉得刺骨。
系统提示突然弹出:"距离出狱还有七日。
"他望着铁窗外的天空,星星被乌云遮得严实,像有人故意拉上了幕布。
明天,他就要住进阿光的监舍了。
而那瓶被他骂作"垃圾"的防狼喷雾,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叩着命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