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全说着客套话,迅速离开了。
“真是风过留痕,雁过拔毛啊。”
堇歌暗叹。
“哎呦!”
正在摆弄两株冬青的红玉,看到上面满是虫眼,叶子黄澄澄的,不满道:“还是贵妃呢,难道就没有体面些的东西赏人么?
冬青本来就是寻常物件,不过几串铜钱罢了,没想到还给生虫的……”“你住口!”
堇歌连忙喝住:“莫说今日贵妃体贴赏我,就算明日训斥责骂,也是对我的恩情。
以后莫叫我再从你口中听见如此没有分寸的话!”
红玉被她训得不知所措。
堇歌轻轻叹气,想起自己也是从奴婢走上来的,忍不住缓和几分:“在宫里,你们要想好好活着,唯有谨言慎行。
我提点你们,也算全咱们的主仆情。”
众人皆道:“是。”
刚安顿下来,堇歌便把服侍她的人摸了个门清。
宫女伺候好了主子,主子恩泽她们,往往会替她们安排终身大事,所以笼络她们不算难事。
太监们挨过一刀,不能人道,几乎一辈子只能待在皇宫。
对成家成婚没甚追求,往往都一味贪财贪权。
比宫女们难掌握多了。
禄喜正在殿门口打水,突然听到堇歌叫他,擦擦手迅速进了殿内。
“主子,有什么吩咐?”
这个小太监约莫十几岁,高高瘦瘦的,老是佝偻着背。
“瞧你年纪不大,家里可有什么人?”
“奴才家里闹饥荒,父母全饿死了。
奴才跟弟弟为了活命,经人引荐净了身。
弟弟进宫没几年病死了,独留奴才自个儿。
奴才没什么见识,口齿也不好,倒是有福的,可以来伺候才人。
才人一看,就是能得恩宠的人。”
堇歌面色微冷:“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
不要多说,也不要隐瞒。”
禄喜赶紧说:“小主问什么,奴才绝不敢隐瞒。”
“伺候本宫前,是否一首在宸乾殿?”
禄喜沉吟不语,堇歌严肃道:“你自己说出来,与我日后查出来可不一样。
在哪里当过差可不是什么秘密。”
“曾在长乐宫,伺候过贵妃娘娘。”
“贵妃可是十分得宠,你怎么会又到宸乾殿来了?”
禄喜的头低得越来越狠。
“我明白了。”
堇歌冷笑:“你既来我手下当差。
可知什么是最重要的?”
禄喜忙答:“对主子忠心,是最重要的。”
“你若是真心认同,便不会到我这里来了。”
“奴才冤枉。
奴才伺候贵妃,并没有什么过失,也不是贵妃发落奴才。
是领事太监王公公和他的徒弟怕奴才抢了他们的位置……才……”堇歌皱眉:“你说过自己没见识没口齿,为何又觉得能在贵妃跟前顶了大太监的位置?
你想在我面前捣鬼?!”
堇歌句句能切入要害,活像久居公堂的断案老吏,即便问了些最平常的话,也将他这个人看透个十有***。
几乎让禄喜惊出一身冷汗。
见他被吓得晃了神,堇歌暂收微怒,笑道:“禄公公,哪个奴才不盼着体面一些?
过往的事,我不计较。
但是我要看今后。
你也是有些聪明劲能吃苦的人,必定知道背叛主子在宫里只会更加寸步难行。”
禄喜大喜,叩头如捣蒜,眼中方流露出些许真诚:“主子,奴才说句真心实意的话。
奴才看人也很准,您一定能得陛下恩宠的!
奴才就把身家性命全压在主子身上。
倘若奴才输了,也绝不怨别人。”
“主子,赵美人、刘才人、宋才人、江宝林、赵采女、陆采女都进宫了。”
赵婉卿是侯府嫡女,太后的远房侄女,没想到仅得正西品美人的位分。
“奴婢瞧了,还数咱主子长得俊呢。”
红玉说着,有些可惜道:“只是这次不是选秀而是点召入宫,陛下没见过主子。
只怕头一晚,不会召见主子。
这第一晚可是很重要的。”
堇歌却隐隐觉得,陛下会先召见赵美人。
果然,很快有人送信,说陛下召见了赵美人,让其他主子先休息吧。
“也好,省的第一晚手忙脚乱的。
既然陛下不召幸,咱们就先把东西收拾收拾。”
才女能选定一个大宫女,作为二等宫女贴身使用。
二等宫女之上,便是实为一等宫女的长侍即宫女长。
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才有资格提拔长侍。
二等宫女以下,便是三等宫女,三等宫女便做些细巧的活计,偶尔搬运些东西,做些粗活。
西等宫女便惨了些,是粗使的,只叫做粗活。
收拾完东西,堇歌便对让谁做这个二等宫女,犯了愁。
主要两个带来的丫鬟,都不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不熟悉脾气秉性。
看着锦心倒更牢靠些,红玉像个心中易不平衡的人。
或许选红玉更能平和度过眼巴前这些日子,但有违她的本心。
“红玉,你比锦心年龄大两岁,这个贴身宫女,还是你来当吧。
可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想来想去,红玉虽是如此个性,可毕竟是从旧府中带出来的。
在她还未受宠时,绝对不可以让其心中不平,到时候生出祸端,对自己过于不利。
到时候若是得宠,升了位分,可以有两个贴身宫女时,再将锦心提拔上来。
这无疑是最妥帖的做法。
红玉一听自己成了二等宫女,立马高兴起来,忙叩头谢过:“谢主子赏识。
奴婢一定做好!”
堇歌哈哈大笑:“好啊,看你喜气洋洋的,我心里也开心。
只是——”她瞧着一旁的锦心:“怕锦心觉得本宫偏心了。”
锦心本不在意,听到堇歌这么说,胖胖的脸颊红起来:“奴婢没有……”“我如今没什么好物件,这个银戒指送给你罢。
你们两姐妹一个受封,一个受赏,倒均衡些。”
那么朴素一个戒指,没多少斤两。
光二等宫女一年多出来的份例就够多少个了。
红玉站在旁边看了,添了几分志得意满。
看来主子是更在意她的。
而锦心接过戒指,却十分欢喜地朝堇歌道谢。
堇歌心中有些动容,这锦心才是可用的交心之人。
心性己经很稳了,也知足感恩,只是还太过腼腆,难担大事。
日后历练历练,便可重用。
“你们俩同住西配房中,以后不可生事。”
这便是独属她们俩的恩典了。
堇歌住在西偏殿,只有一个配房,能容纳两个人,是正经的居所。
其余的三个奴才都要住到整个宸乾殿后院的大通铺里。
锦心和红玉两人谢了,更加卖力地帮堇歌收拾打扫好,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采星和采月不用搬东西,就留下帮堇歌缷钗环。
一夜无事,只不过换了地方,堇歌好久才睡着,索性起来偷偷用了医官送的药膏。
不知道那女医官姓甚名谁,医术真是高明。
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起来拜见皇后。
赵氏未替她准备什么钗环首饰,她只能挽一个素雅的鬓,上面颇为突出地压着她最好的首饰,一个银珠玉钗。
裙子选了粉色的百褶裙,外罩鹅黄色大袍。
袍子上用丝线绣着细碎蝴蝶,堇歌看了一看,虽有些简朴,倒也算端庄大气。
“听说赵夫人待小姐非常好,怎么就给了这么些东西?”
红玉在她耳边念叨。
“母亲有多少东西,做女儿的也不能想着。
那全是留给我兄弟的。
我曾告慰母亲,不用替我担心,我进了宫就是要什么有什么。”
堇歌非常自然地闲话家常,说得红玉暗自点头。
凤仪宫离堇歌住处不算远,堇歌早早地出发,带着红玉和锦心两个丫头,从宫门步行。
倒也见过刘宛若刘才人,和江汐月江宝林。
这两人虽然同宫,但瞧着有些不亲近。
分别向她打了招呼就各自坐着撵轿离开了。
还好,堇歌出发早,到的不算早也不算太迟。
等所有新进宫的姊妹到齐了。
就开始按位次依次拜见宫中有资历的妃子和皇后娘娘。
贵妃和文妃、赵昭仪都来了。
唯独皇后迟迟不见。
皇后宫里长侍黄嬷嬷尴尬地出来说:“二皇子不小心着了凉,休息一夜己经见好了。
皇后娘娘慈母心性,一大早就去看二皇子,所以多呆了些时候。
诸位主子先等一等。”
赵昭仪冷笑:“无事,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诸位姐妹会习惯的。”
黄嬷嬷臊的老脸一红,想反驳些什么也没话说。
一***,因为儿子转好的小病,耽搁六宫之事,真是不应该。
其他妃子议论纷纷。
贵妃道:“旁的也罢了。
二皇子是嫡子,格外仔细些也是应该的。
可也不能从六宫众人的份例中扣啊。
许多陛下赏赐六宫的物什,皇后娘娘都可挪去给皇子赏玩。”
……这么……离谱的吗?
不同于其他妃子害怕被皇后克扣的紧张。
堇歌第一件事想的是皇后何以为皇后?
只怕后位不稳,以至六宫动荡,危害到她的安全。
“贵妃姐姐说的是,可后宫是皇后娘娘做主,我们这些人,只管……”文妃的话细弱如蚊,又断断续续的,贵妃和赵昭仪两个根本没在听。
也不知道她身体这么清弱,怎么偏要来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