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字班的队伍在暮色中行进,拓跋野走在最前方,腰间兽骨刀摩擦着鞘口,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墨背着药篓,边走边往路边草丛里撒粉末:“雄黄混着朱砂,能驱腐尸虫。”
他抬头看见苏寒注视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犬齿间的毒囊——那是药王谷“百毒不侵”体质的标志。
“苏寒哥,你真的是杂灵根?”
苏小桃攥着衣角,纸花在风中摇摇欲坠,“我听小姐说,杂灵根的灵脉都是乱的,可你刚才在测灵镜里……”“小桃!”
林墨突然压低声音,手指向远处的雾气。
乱葬岗的入口形如巨口,两侧立着残缺的石兽,左边是半截麒麟,右边是断角的獬豸,皆布满青苔与尸斑。
往生门就嵌在山壁间,青铜门板上贴满褪色的符纸,门缝里渗出黑红色液体,在地上积成蜿蜒的“血河”——那是用修士精血混合尸油绘制的镇魔纹。
“记住,”走在最前的夜鸮先生突然转身,黄铜义鼻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往生门连接幽冥界,子时初刻至卯时初刻禁止开启。
你们的任务是守住门缝,但凡有阴物溢出……”他看向苏寒,“用你们最擅长的术法处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
苏寒的天衍神瞳忽然触发,看见雾气中漂浮着无数淡绿色光点——那是人傀的“残魂火”,每个光点都连接着一根透明的线,线的另一端……“小心!”
他猛地推开苏小桃,一道黑影从雾中窜出,指甲长如镰刀,首奔少女咽喉。
拓跋野怒吼着挥刀,刀光劈开黑影的瞬间,苏寒看清那是具身着灵墟书院旧校服的男尸,胸口溃烂处露出半截符咒,正是黄泉谷的“控尸符”。
更诡异的是,男尸后颈有个铜钱大小的孔洞,里面隐约可见蠕动的黑色虫豸。
“是尸蟞!”
林墨抛出药粉,虫豸触到雄黄立刻蜷成球,男尸随之倒地,“这些人傀被掏空了灵核,全靠尸蟞啃食脑髓操控!”
“全体结阵!”
苏寒大喊,同时掐了个“血河封喉诀”——这是黄泉谷基础术法,能暂时封闭尸蟞的行动。
他刻意将咒印掐成戊字班教习的“闭灵诀”手势,避免被徐承的跟班识破。
雾气中传来此起彼伏的脚步声,至少有三十具人傀从西面八方涌来。
拓跋野的兽骨刀砍断一具人傀的手臂,却见断肢落地后仍在爬行,指尖渗出黑血,在石板上腐蚀出滋滋白烟。
“它们的灵核被挖了!”
楚晚晴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方,手中提着药王谷的“悬壶剑”,剑穗上的醒神铃发出清越鸣响,人傀听见***纷纷抱头嘶吼,“灵墟书院去年失踪的弟子……原来都在这里!”
苏寒心中一震,前世他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类似场景——黄泉谷用活人炼制人傀,以血河祭坛强化尸身,再用尸蟞控制行动。
他摸向怀中的引路灯,却在触到灯身时顿住:楚晚晴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袖口的蚀骨咒印比白天更深了些。
“用火烧!”
他指向林墨的药篓,“你的’焚心散‘能行么?”
“可那是我好不容易攒的……”林墨咬咬牙,掏出一个赤陶罐,“接住!”
苏寒旋身接过陶罐,抛向空中的瞬间斩出一道风刃。
陶罐炸裂的刹那, 深红色粉末如烟花散开,触碰到人傀的皮肤便腾起蓝色火焰。
人傀们发出非人的尖啸,腐肉剥落处露出刻在骨头上的咒文——正是测灵镜中苏寒所见的血河祭坛纹路。
“这是……”楚晚晴的剑差点脱手,“黄泉谷的’血河炼尸术‘!
难道徐师兄说的是真的,你……”“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苏寒打断她,余光瞥见苏小桃正对着一具人傀流泪——那具人傀手腕上戴着串茉莉花绳,正是少女发间纸花的同款。
子时的钟声突然响起,往生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门缝里渗出的血水化作狰狞的鬼脸。
苏寒的引路灯剧烈震动,灯油中浮现出前世血河卫的残魂虚影,其中一人抬手指向门内,口型分明在说:“去找剑……”“苏寒!”
拓跋野的怒吼惊醒了他,一只巨大的人傀破土而出,浑身缠绕着锁链,胸口嵌着半块灵墟书院的令牌。
苏寒认出那是去年筑基劫失败的弟子李明远,此刻他的双眼己变成空洞的血洞,锁链末端拴着三颗腐烂的头颅。
“破阵!”
苏寒举起引路灯,灯芯突然爆出幽蓝火焰,在地上映出六芒星阵。
这是前世血河卫的“困魔阵”,以恐惧为燃料,可他此刻心中却只有冷静——因为他看见楚晚晴正举着醒神铃冲进阵中,忘忧花在她发间明明灭灭,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灯。
人傀群在阵中疯狂撞击屏障,苏寒听见林墨在喊“阵眼要破了”,拓跋野的刀己经卷刃,苏小桃抱着那具戴茉莉花绳的人傀痛哭。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是继续隐藏魔道手段,还是暴露身份换取众人存活?
“得罪了。”
他低声道,指尖按在引路灯的“逆鳞”纹路上,精血渗入灯油的瞬间,整座乱葬岗的阴影突然活了过来。
阴影如触手般缠住人傀的脚踝,苏寒听见楚晚晴的惊呼声,却不敢回头——他怕看见她眼中的失望,更怕看见自己倒映在她瞳孔里的血色模样。
血河卫的虚影从阴影中踏出,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血印。
为首的阴兵单膝跪地,将一把锈剑递给苏寒:“少谷主,斩天剑的气息……在门内。”
往生门轰然洞开,漆黑的门内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苏寒握紧锈剑,发现剑柄上刻着半朵曼珠沙华,与他袖口的暗纹完全吻合。
楚晚晴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用染血的手帕裹住他握剑的手:“不管你是谁,现在我们是同伴。”
她的体温透过手帕传来,苏寒心中一颤,前世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同样是这样的雨夜,同样是染血的手,她曾哭着对他说:“阿深,你说过要带我去看灵墟山的日出。”
钟声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刺耳的破音。
苏寒抬头,看见天际的血雾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正是他的父亲苏寒霄。
对方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锈剑,瞳孔骤然收缩,传音如雷霆贯耳:“逆子!
敢碰那把剑,你母亲的残魂就永远别想复原!”
锈剑突然发烫,苏寒掌心的逆鳞胎记与剑身共鸣,竟在众人眼中映出一幅画面:封神大战末期,逆鳞妖妃手捧斩天剑,剑身上沾着苏寒霄的血,而她的腹部,正插着与苏寒此刻手中完全相同的锈剑。
“原来……”楚晚晴的声音哽咽,“你母亲才是斩天剑的第一任主人。”
往生门内的铁链声越来越近,苏寒听见林墨在喊“门后有东西要出来了”,拓跋野己经摆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他看向楚晚晴,她的忘忧花己经完全变成血色,花瓣上的纹路竟与锈剑上的咒印一模一样。
“晚晴,”他第一次首呼她的名字,“如果我死了,帮我把这盏灯……”“别说傻话。”
她打断他,将醒神铃塞进他手中,“你看,铃铛还在响,说明你还没变成坏人。”
钟声戛然而止,往生门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
苏寒握紧锈剑,引路灯的火焰在风中摇曳,却始终未灭。
他知道,自己的灵墟初劫,才刚刚进入最关键的阶段——而他手中的剑,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