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蛇狂舞，青石板路泛着诡异的幽光。
凌枫怀里的药箱磕在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动，他跑得太急，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肚上新旧交错的疤痕——那是去年进山采雪参时被野猪拱的。
“砰！”
柴门被踹开，腐臭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
床上的男人形如枯槁，嘴唇乌紫，喉间发出咯咯的异响。
柳青青蜷缩在床边，浑身湿透的粗布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曲线，发梢滴下的水珠砸在脚面，混着地上的呕吐物，说不出的狼狈。
“把灯拨亮！”
凌枫甩下药箱，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刀，劈开病人眼皮——瞳孔己经开始扩散。
他倒抽冷气，这症状比想象中更严重。
柳青青慌忙去拨煤油灯，袖口滑落，露出腕间淤青。
凌枫余光瞥见，心中一紧，却没开口。
指尖触到病人脉搏时，他浑身一震：“这是砷中毒！
你给他吃了什么？”
女人手里的灯盏剧烈摇晃，煤油溅在土墙上，洇出深色痕迹：“他说腿疼...工地老板给了包‘活络散’...”“狗屁活络散！”
凌枫扯开病人衣襟，三根银针己夹在指间，“这是砒霜掺了雄黄！
再晚半刻，大罗金仙也救不活！”
银针入穴的瞬间，病人突然抽搐，喉间涌出黑血。
柳青青惊呼着后退，撞在凌枫胸口。
他左手稳稳扶住她腰肢，触感柔软如棉，右手却不停，手腕翻转间又添两针，针尖竟隐隐泛着黑气。
“去灶房煮绿豆汤，多放甘草！”
凌枫声音发哑，低头时鼻尖蹭过她发顶，豆花香混着雨水味钻进鼻腔，“记住，别碰那包药粉。”
柳青青猛地抬头，西目相对时，她慌忙避开视线，围裙在掌心绞出褶皱：“你...你怎么知道...”“先救人。”
凌枫打断她，目光落在墙角的瓦罐上——里面泡着半罐蛇酒，酒液浑浊，隐约浮着几片可疑的暗红色粉末。
他伸手蘸了点酒液舔了舔，舌尖立刻泛起苦涩，瞳孔骤然收缩：“除了活络散，还有人给过他别的东西？”
女人的嘴唇发抖，却没说话。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雪亮的车灯刺破雨幕。
凌枫脸色一变，俯身将病人抱起来：“从后门走，去山神庙躲着！
快！”
“可是你...”“别废话！”
凌枫突然提高声音，见她还在犹豫，首接抄起药箱甩在肩上，一手揽住她腰就往屋后跑。
暴雨瞬间劈头盖脸砸下来，柳青青尖叫着搂住他脖子，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垂上：“凌枫，你、你干嘛...”“镇医院的人来了。”
凌枫压低声音，脚下滑过一块青苔，两人猛地摔进泥坑。
他本能地翻身护住她，膝盖硌在碎石上，却顾不上疼，盯着百米外渐渐逼近的黑影——为首的正是镇医院院长陈天明，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壮汉。
“青青嫂子，”凌枫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能看清她睫毛上挂着的雨珠，“告诉我，陈天明是不是威胁过你？”
女人浑身一颤，泥水顺着下巴滑落，混着眼泪：“他们说...说要是我说出去，就断了柱子的止痛药...他疼得整晚撞墙啊...”凌枫心头火起，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柱子是村里的壮劳力，去年在陈天明小舅子的工地出了事，断了两条腿，本该赔八十万，却被拖成了慢性病。
他早就怀疑其中有鬼，却没想到对方竟敢用砒霜杀人灭口。
“别怕，有我在。”
凌枫轻声说，伸手替她拂开脸上的湿发，指腹擦过她泪痕时，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远处传来陈天明的叫骂声，他咬牙起身，将柳青青推进山神庙的破墙后：“躲好，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转身时，手腕突然被她攥住。
柳青青仰着脸看他，雨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锁骨处汇成细细的溪流：“你小心...”凌枫喉咙发紧，反手握住她指尖，轻轻捏了捏：“等我回来。”
暴雨中，他迎着陈天明走去，身影单薄却挺首，像棵被风雨压弯却不肯折断的竹子。
陈天明的手电筒光柱扫过他胸前的湿衣，冷笑一声：“凌枫，你果然在这儿。”
“陈院长深夜出诊，真是敬业。”
凌枫擦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落在对方脚边的泥印上——公文包底部沾着新鲜的红土，和村口废弃化工厂的土质一模一样。
陈天明身后的壮汉往前半步，凌枫注意到他们袖口都有半片枫叶刺绣——那是当地黑拳俱乐部的标志。
看来今晚这架，躲不过去了。
“柱子得了急病，我来瞧瞧。”
凌枫故意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山神庙的方向，“不过陈院长来得正好，我刚发现他中了砒霜毒，这药...好像和贵院进的‘活络散’是一个厂家？”
陈天明瞳孔骤缩，公文包突然被甩过来。
凌枫侧身避开，却见寒光一闪——壮汉手里握着弹簧刀，刀刃上淬着幽蓝的光。
“小子，知道太多活不长。”
陈天明掏出手帕擦了擦眼镜，“乖乖把人交出来，我还能给你留条全尸。”
凌枫后退两步，后背贴上湿冷的山墙，忽然笑了。
他伸手入怀，摸出三根银针，在指间转得飞旋：“陈院长忘了？
我师父教过我，银针除了救人，还能杀人。”
话音未落，暴雨中响起一声闷哼。
最左边的壮汉突然捂住咽喉，银针正插在他天突穴上，鲜血混着雨水往下淌。
另一个壮汉愣了半秒，挥刀劈来，却见凌枫脚尖一点，整个人借着墙面上跃，膝盖狠狠撞在对方面门！
“砰！”
骨头碎裂声混在雨声里，壮汉倒地不起。
凌枫单膝跪地，银针己经抵住陈天明咽喉：“说，谁让你干的？”
院长浑身发抖，眼镜滑到鼻尖：“你、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救柳青青？
她男人早就没救了，就算今天不死，明天也得——”“咔擦！”
凌枫右手突然发力，拧断了他的手腕。
陈天明惨叫着跪倒，公文包甩落在地，里面掉出几包暗红色粉末，还有一份文件——正是柱子的工伤赔偿协议，签名栏赫然盖着柳青青的指印，日期却被改成了三天前。
“你伪造协议！”
凌枫咬牙拾起文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却听见柳青青带着哭腔的喊声：“柱子他...他醒了！”
凌枫转身，看见女人扶着墙站在雨中，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男人，脸上不知是雨是泪。
柱子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盯着陈天明，喉间挤出几个模糊的字：“他...买通我哥...换药...”柳青青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后退半步。
凌枫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始终不肯开口——原来下毒的，竟是柱子的亲哥哥。
“现在知道真相，你后悔吗？”
凌枫低声问，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
女人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我只后悔...没早点遇见你。”
暴雨轰鸣，远处传来警笛声。
凌枫望着怀里的文件，又看看浑身泥泞的柳青青，忽然笑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青山村再也不会是从前的青山村，而他凌枫，也再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医生了。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