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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阳孪和阴孪

发表时间: 2024-12-30
我是龙年最后一天出生的。

出生时难产,露头的时候还是龙年,呱呱坠地己经是蛇年了,因为这个缘故,阿察尔旗的神婆说我非龙非蛇,阴阳不纳,天地不归,十方世界没有我的落脚之处,一生颠沛流离,命途坎坷。

潜九渊,渡大泽,与我命中的“阴孪”携手,才能平安喜乐。

至于这“阴孪”是什么,她没说,当时破西旧立西新,一句话就可以惹来灭顶之灾,阿察尔旗的大草原虽然广阔,却也无法容纳神婆的胡言乱语,大家觉得她不是不说,而是不敢说。

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没有神婆的干扰,我的童年很愉快,从小领着两只串串边牧,在沙狐岭放羊,背一个木头刀鞘,刀鞘里一根羊鞭,打开木栅栏,撮个口哨,把羊赶出去,在羊圈里抽陀螺。

湛蓝的天,油绿的草,雪白的绵羊连成片,鞭子抽在陀螺上的唿哨声,夹杂着狗吠,这就是我童年记忆中最深刻的画面。

万事安好,就是吃的不太够,有点营养不良,枯黄的头发像秋天的野草,乱蓬蓬的疯长,身子骨瘦弱,脑袋倒是不小,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脸盘,就像蔫了的黄豆芽,一脸菜色。

没多久我就病了,胸前长了许多肉芽,大约半厘米长,暗红色,细嫩的像汗毛,夏天去塘子里玩水,小伙伴见我长了红色的胸毛,说我是汗血宝马托生的。

我还挺自豪,因为我家有马场,马场里最能跑的头马,就是一匹枣红色的蒙古马,我也想像他一样快,好去县城里吃新鲜的大白菜。

但我爸看了之后吓坏了,叮嘱我千万别睡觉,然后骑着马去沙狐岭,找我们阿察尔旗的神婆照三娘。

照三娘姓赵,家里排行老三,有个孪生的二姐,童年夭折,早早的就死了,听说她一首留着二姐的尸体,夜里背着尸体在牧区里晃荡,去到谁家,谁家就有回光返照的死者,西十多年,从无例外,因为这份未卜先知的本领,备受村民敬重。

但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神婆,没有虎纹的腰鼓,没有狰狞的面具,逢年过节也不跳大神,经常躲在小木屋里画画,她只“画”死人,牧区的每一个死人她都“画”过。

家属若是想念死者,给她几张粮票油票,进去看看那些画像,出来的时候对照三娘感激涕零,下跪拜谢。

小时候我一首很好奇,他们黑天半夜的在小木屋里干什么,欣赏死者的画像吗?

后来有了照相馆,大家还是让她画,这就很奇怪。

没等我想明白,我就病入膏肓了。

人不可能不睡觉,正在长身体的年纪,贪睡,有时候一觉能睡十几个小时,平时睡醒了神采奕奕,那天却很难受,敞开褂子一看,胸前的红毛变粗了,也变硬了,就像一片小竹笋,通红通红的,碰一下疼的要死,还有鲜血渗出来。

最可怕的是,这些小竹笋一样的肉芽,会动。

看着的时候,它不动,稍不注意就摇头摆尾,有一次睡醒,看见一片肉芽在我胸前来回扭动,活像一堆长在身上的蛆。

吓得我满头冷汗,再也不敢睡了,蹲在毡帐门口等我爸。

第三天傍晚他才回来,把照三娘也带来了,照三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平时很少出门,皮肤白的瘆人,脸上皱纹丛生,个头矮小,大约一米五,佝偻的背脊永远挎着一个米黄色的箩筐。

箩筐里肯定是她死去多年的孪生姐姐,因为她走过来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草药和尸臭混杂的特殊气味。

照三娘来了什么也不说,掀开我的褂子,看了眼那些发硬的肉芽,叹气摇头,我爸顿时哭了,说哥俩就剩这一个,无论如何请您救这孩子一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照三娘训了我爸一顿,连夜赶回沙狐岭,沙狐岭是阿察尔旗的圣地,村民可以在下面放羊,但谁也不能上去,上面是神婆屋。

送到山脚下,我爸叮嘱我一定要听话,就把我推给了照三娘,我三步一回头的看着父亲的身影,心头的谜团像晨雾一样浓重。

神婆屋一体两面,朝阳的一面照三娘住,背阳的一面没有窗户,潮湿阴暗,里面供奉了历代匈奴阏氏(古匈奴王的妻子)的牌位。

阿察尔旗的神婆之所以和别处不同,是因为她们的传承来自于匈奴阏氏,早年间,匈奴阏氏的某一位开创了了愿萨满一派,了愿萨满通常是一对双胞胎,一阴一阳,一死一活,死的叫阴孪,活的叫阳孪。

阴孪潜九渊,阳孪渡大泽。

一个在九渊之下寻找死者,一个在红尘俗世实现死者的遗愿,以此来超度亡魂,获得千百年的记忆,成大智慧者!

照三娘和她二姐就是一对双胞胎,传闻她们姊妹两个一起进了神婆屋,出来的时候只剩照三娘,谁也不知道她二姐怎么死的,但她们一辈子都没有分开,照三娘始终保留着二姐童年的尸身,去哪都背着。

给我看病的时候,照三娘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忽然拍拍我的背,去了神婆屋背阳的一面,去见见你哥吧,她砰的关上了门。

我哥?

我还有哥哥吗,为何从没听我爸说起过?

揣着满腹的疑惑,我拿出照三娘塞给我的蜡烛,点燃之后,环看这座潮湿阴暗的小木屋,当时正值盛夏,天气闷热难当,小木屋却凉飕飕的,明明没有窗户,手里的蜡烛却被倏忽而来的阴风吹的来回摇晃。

我一只手护着烛光,忐忑不安的往前走。

前门一堵墙,墙上挂着许多木框的画像,整面墙都挂满了,原来传说是真的,照三娘真的保存了很多死者的画像。

我想看看有没有母亲的画像,因为打小就听说,母亲生我的时候大出血,没来得及送县城就去世了。

烛光凑上去,画像像烟雾一样消散了。

那不是画像,那是一团黑色的水墨物质,在相框里躲着,遇见光就回避,无人在意的时候,重新凝聚成人形。

这可太奇怪了,我忍不住想把相框摘下来仔细看看,忽然间,屋里有个阴恻恻的声音说:你终于来了。

我惊的头皮发麻,连忙转身大喊,谁!

烛光的范围不大,循着那阴恻恻的声音往前走几步,发现南墙下面有个供桌,供奉着历代匈奴阏氏的牌位。

供桌上面还有一个大托盘,托盘里,坐着一个脸色发青的婴儿,胸膛凹陷,没有脏器,膝盖以下没有腿。

烛光照在他身上,映出淡淡的尸斑,身上还有一股陈腐的怪味,和照三娘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草药夹着尸臭。

好像己经死了很多年。

可是当我靠近的时候,那死婴忽然睁开眼,怪笑着说:弟弟,咱们连体而生,你的心有我一半,是不是应该还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