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像一柄灼热的锥子,死死钉在向弦之身上。
维也纳金色大厅的空气里,飘浮着百年乐谱的尘埃与顶级香水的气息。
她指尖的琴弓擦过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的E弦,第一个音刺破寂静——纯净,凛冽,像冰棱断裂前的最后震颤。
台下两千双眼睛贪婪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黑色丝绒长裙勾勒出过分纤瘦的轮廓,露肩设计让左侧肩胛骨下的淡色疤痕若隐若现。
那是三年前车祸留下的印记,却被乐评人形容为“上帝赐予的艺术勋章”。
向弦之面无表情。
她的视线越过观众席,落在二楼VIP区那个空着的座位上。
那里本该坐着她的母亲,向薇。
第二个音符陡然拔高,带着金属般的锋利。
琴弓压得更紧,E弦在极致的张力下发出濒临崩断的哀鸣。
观众席传来几不可闻的抽气声,这是她新改编的《魔鬼的颤音》,用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演绎。
“哒。”
一滴暗红的液体,悄无声息地落在锃亮的琴身弧度上。
向弦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的左手仍按在琴弦上,食指指腹的美甲剥落了一角,伤口渗出的血珠正顺着苍白的指节往下滑,在按弦的位置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第三个音符戛然而止。
不是演奏失误,而是她猛地抬手,用琴弓狠狠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嘶——”倒吸冷气的声浪如同潮水般涌起。
那道伤口不深,却精准地切开了静脉上方的皮肤,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价值千万的小提琴上,溅在洁白的谱架上,甚至溅到了第一排观众惊愕的脸上。
“向弦之!”
舞台监督的嘶吼通过耳麦炸响。
她充耳不闻。
血顺着琴弦往下滴,在E弦上凝结成一串诡异的音符形状。
她微微歪头,看着那摊血迹在琴身上晕染开,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混乱在瞬间爆发。
尖叫声、椅子翻倒声、保安急促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
有人举着手机狂拍,闪光灯如同受惊的萤火虫般此起彼伏。
向弦之却在这时松开了琴弓。
她任由那把斯特拉迪瓦里琴摔在舞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悲鸣。
然后,她抬起流血的手腕,凑到唇边,轻轻舔去了一道蜿蜒的血痕。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妖异美感,让原本嘈杂的大厅瞬间又安静了几秒。
“她疯了吗?”
有人低语。
没人知道答案。
只有向弦之自己清楚,那道新添的伤口,和手腕上早己结痂的旧疤一样,都不是意外。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她就感觉到了——琴弦上有异样的刺痛,像细小的毒针。
是警告,还是……开始?
她在保镖冲上来之前,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座位。
想象中向薇冰冷的眼神并未出现,只有一片空洞的黑暗。
“让开。”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挣脱保镖的搀扶,她踩着自己的血迹,一步一步走下舞台。
每一步,都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个猩红的脚印,如同用鲜血谱写的诡异乐章。
后台乱成一团。
经纪人张姐脸色惨白地扑过来,手里抓着纱布:“我的祖宗!
你到底怎么了?
医生!
快叫医生!”
向弦之推开她的手,眼神空洞地望着走廊尽头。
那里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熨帖的白衬衫,手里抱着一个琴盒。
他似乎刚赶到,额角还带着汗珠,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你是谁?”
向弦之的声音沙哑,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男人上前一步,微微鞠躬,声音清朗:“向小姐,我是学院临时派来替您完成下半场演奏的钢琴教师,余思年。”
他的目光落在她流血的手腕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是同情,也不是震惊,更像是在观察一件需要修复的精密仪器。
向弦之忽然笑了。
血从她的手腕滴落在余思年锃亮的皮鞋上,开出一朵小小的红花。
“替我?”
她重复着这两个字,笑意未达眼底,“你知道这把琴为什么会流血吗,余老师?”
余思年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向弦之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因为它在哭。”
“哭那些被刻在脊椎上的音符,哭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她的呼吸带着血腥气,喷在余思年的颈侧。
而他只是平静地回视着她,黑眸深处像藏着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忽然闪烁了一下,在明灭的光影里,向弦之看见余思年的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和她刚才在舞台上的笑容,如出一辙。
血还在流。
E弦的颤音仿佛还萦绕在空气中,带着死亡的气息,和……一场盛大阴谋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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