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液压钳的金属外壳在掌心留下凹痕。
舱门外，那东西仍在等待——十二颗沿着脊椎排列的发光器官在黑暗中明灭，像一串漂浮的幽蓝灯笼。
咚。
咚咚。
又是三下敲击，节奏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门外站着的不是某种深海怪物，而是一个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
"操。
"沈昭的喉结滚动，战术手电的光束扫过控制台。
氧气剩余：9%。
压力读数仍在攀升。
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接缝处渗出细密的水珠，在低温中凝结成冰晶。
他必须做出选择。
留在舱内，氧气耗尽后窒息而死；或者打开这扇门，面对那个能完美模仿人类求救信号的生物。
沈昭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椅上的尸体——肿胀的面部，暴突的眼球，张开的嘴里塞满某种发光的絮状物。
尸体的右手食指仍固执地指向控制台某个被血污覆盖的按钮。
金属转盘的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
沈昭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轰鸣，血液冲击着太阳穴。
当舱门开启一条缝隙时，腥臭的海水裹挟着某种***的甜腻气味喷涌而入。
战术手电的光束刺破黑暗，照亮门外空荡荡的走廊——只有地板上残留的一滩荧光黏液，像被刻意涂抹成某种古老的符号。
头顶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金属变形的***。
沈昭在千钧一发之际翻滚避开，通风盖板砸落在地，溅起一片锈蚀的碎屑。
一个身影从管道中跌落，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敏捷地翻滚缓冲。
手电光下浮现一张沾满油污的脸——金色短发，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对机械义眼，此刻正发出不稳定的红光。
"别开枪！
"女人抬起她的右臂——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臂，而是由可伸缩合金骨架构成的机械肢体，指尖能看见精密的伺服马达，"莉亚·科瓦列夫斯卡，欧罗巴七号工程部。
"她的声音嘶哑但清晰，带着明显的斯拉夫口音。
潜艇突然剧烈倾斜，将两人甩向舱壁。
莉亚的机械臂猛地弹出液压抓钩，尖锐的钩爪深深刺入金属墙体，另一只手拽住了沈昭的潜水带。
在摇晃的灯光中，沈昭看见她制服左胸绣着的工号牌——E7-MK-114，边缘沾染着早己干涸的血迹。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脖颈处蔓延的蓝色血管，像某种寄生植物的根系般爬进衣领深处。
"反应堆正在熔毁。
"莉亚的机械义眼快速缩放，虹膜分裂成多个同心圆，"那些东西把冷却系统当成了巢穴。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控制台突然爆出一串火花，辐射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尖啸。
沈昭刚要开口，莉亚的机械手突然捂住他的嘴。
她的义眼转向舱门方向，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通过她耳后的增强听觉模块，沈昭听到了——微弱的、湿漉漉的脚步声，正从走廊尽头缓缓靠近。
那不是人类行走的节奏，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在笨拙地模仿两足步态。
"它们在进化。
"莉亚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首接从她锁骨处的骨传导发声器传出，"三天前还只会爬行，昨天学会了首立，现在..."她的机械臂无声地展开，隐藏的等离子切割器从腕部滑出。
沈昭这才注意到切割器的能量槽是空的，取而代之的是一管装满蓝色荧光的液体——和他在自己伤口附近发现的鳞片完全同色。
走廊的脚步声突然停止。
紧接着传来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声响，随后是液体滴落的啪嗒声。
莉亚的义眼突然锁定沈昭大腿上的伤口，瞳孔急速放大。
"你被感染了。
"她的发声器发出电子合成的叹息，"但也许这正是我们能活着离开的原因。
"整艘潜艇突然剧烈震动，某种生物发出的低频吼叫穿透金属舱壁。
所有照明设备同时爆出电火花，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秒，沈昭看见声呐屏上浮现出三个巨大的阴影轮廓——它们正在潜艇外壳上组成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十二颗发光器官的闪烁频率完全同步。
绝对的黑暗中，莉亚冰凉的机械手指扣住沈昭的手腕。
她的声音通过骨传导首接传入他的颅骨："别出声，它们通过振动定位。
"沈昭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手背上——不是水，太稠了，带着铁锈味和某种诡异的甜香。
"听着，"莉亚的机械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是打开了什么隐藏的开关，"这艘潜艇里唯一安全的路线，要穿过它们的育婴室。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她的义眼突然亮起暗红色的微光，"记住，当看到闪着蓝光的东西时..."整条走廊突然回荡起婴儿的啼哭声。
那声音如此真实，如此人性化，让沈昭的血液瞬间冻结。
但莉亚的机械手像铁钳般攥紧他的手腕，她的声音在颤抖："千万不要眨眼。
"
